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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2:57:22 作者: 蔣牧童
    倒是顧十三適時地說:「你還是趕緊幫顧姑娘治好了吧,這麼成天關在屋子裡,還不得被悶壞了?」

    顧十三這句話,倒是讓宋寒川點頭。她那樣活潑的性子,怎麼能忍受在屋子裡關那麼久。不過照著她的說法,額角上的傷疤確實是沒了,可全身變成那樣紅通通的模樣,任誰瞧了都受不住,所以才會寧願忍著悶,也要待在屋子裡。

    其實宋寒川特別想去瞧瞧她,可知道她這會是誰都不想見。之前已是開罪與她,雖說他有的是法子進那個門,可到底不願在她心裡頭一壞再壞下去。

    這也是他難得有點自知之明。

    於是這會他站起緩緩踱步,顯然是在想著心事,淺藍色袍子光滑的緞面,閃過淡淡的銀光。他本就腿長身姿挺拔,這會其他兩人坐著,他這麼來回踱著步,讓其餘兩人有些眼前發暈。

    「徐炎他們該回來了吧?」他突然開口。

    這話題跳躍的有些快,不過季銘心裡頭還是佩服緊,難怪說這龍子鳳孫,就是和旁人不一樣,就算心裡頭想著別的,可該辦的正經事卻是一樣不缺的。

    顧十三點頭,只奇怪王爺不是今個還收到徐炎的飛鴿傳書來著,怎麼這會又這麼問?

    「十三,去幫我備馬,」宋寒川立即說道。

    顧十三朝他看了一眼,直覺得三爺這會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麼熱的天,吃冰碗子都來不及呢,還要出去騎馬?

    「三爺,要去哪兒,不如我跟三爺一塊去?」雖然心裡頭這麼想,可嘴上卻還是恭恭敬敬地問。

    宋寒川只瞄了他一眼,沒吭聲,明顯是不願他跟著。

    這會顧十三還來勁了,說道:「三爺,徐炎他們都不在,我得跟著你好時時保護你啊。」

    他見顧十三居然還順杆子往上爬了,只上下打量了他兩眼,那眼神中的瞧不上可真是赤裸裸的。顧十三一下子就想起,之前他非要和三爺比試,結果被他兩招搞定了。

    「你還是好生待著吧,要是真遇上刺客,我還得先救你,」宋寒川丟下一句話,直讓顧十三一張小白臉臊得通紅,簡直沒發瞧了。

    季銘和顧十三一直跟著他出了莊子門,可宋寒川是那種一旦心裡有了主意,誰說都改不了的人。他們站在原地,看著他騎上馬後飛奔著往前。

    半晌顧十三才說:「那是進城的方向吧?」

    季銘點頭。

    一直到下傍晚的時候,宋寒川還沒回來,顧十三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頓足,「早知道就算被三爺罵,我也該跟著一塊去的。這會叫什麼事,主子出門辦事,留下咱們在家裡享福。」

    季銘提醒他,「是你,我可不是三爺的奴才。」

    「你就是願意當三爺奴才,那還不夠格呢,」顧十三哼了一聲,不客氣反駁回來。

    夏天的日頭長,一直到小廝送了晚膳過來,宋寒川還沒回來呢。顧十三這會是真著急了,飯也不吃,就去莊子門口等著了。

    一直到天際漸漸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絲餘光照耀整個大地時,路的盡頭那邊才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遠遠的只看見是一個人騎在馬背上。

    待到了跟前,顧十三這才看清真是宋寒川。

    宋寒川沒想到顧十三會在門口等著自己,他勒住韁繩,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他,笑道:「怎麼沒在院子裡的?站在門口做什麼?」

    「還是為了等三爺您,三爺下回你可別再丟下我一人了,」顧十三趕緊上前幫他牽住馬,宋寒川順勢就從馬背上下來。

    他本就是腰高腿長之人,這會長腿一跨從馬背上一躍而下,一個簡單的下馬動作格外瀟灑,有種行雲流水的流暢。

    顧十三看他手裡拿著個包袱,正奇怪但還是伸手想幫他拿著。

    誰知宋寒川卻自己拽在手裡頭,卻沒交給他。

    「三爺,這是什麼呀?」顧十三是個好奇心強的人,再加上沒那麼怕宋寒川,因此什麼都敢問。

    難得宋寒川心情好,嘴角都帶著淡淡的笑,只不痛不癢地訓斥他:「不該問的別問。」

    ******

    阿璇已在屋子裡待了整整三天,晚上的時候碧鳶又端了黑乎乎的藥汁過來,光是聞著那味道,她都險些要吐了。

    可偏偏看見那淡紅的手掌,卻還是強行捏住鼻尖,一個勁地往下喝。待喝完之後,她就自個拿了蜜棗吃了起來,一臉吃了三顆,才覺得壓住心頭的那陣噁心感。

    等臨睡的時候,她又坐在水晶鏡前,使勁地盯著鏡子看,生怕看漏了一點。可怎麼看,臉上的紅色還是一點都沒褪下。

    阿璇只得失望地換上睡袍,吹滅了燭火,躺在床上歇息了。

    初夏的夜晚,並不寧靜,深夜池塘邊上此起彼伏的蛙叫蟬鳴聲,顯得極是熱鬧。可偏偏這院落之中,處處都是漆黑一片,若不是今日月色不錯,清輝遍布大地,只怕連前面的路都瞧不見。

    宋寒川沒想到自己也會這樣的事情,可是這輕車熟路地到了阿璇的院子,他可沒一絲不好意思。

    他手裡拿著一個極大的包袱,顯然就是傍晚時,他帶回來的那個。

    待他進了院子時,四處都是靜悄悄的。他直接到了正房門口,只是正房的門被從裡面栓了起來。他從袖子處拿出一樣東西,沒一會就聽見細微的吱呀聲,待過了會,落上的門閂就這麼掉了下來。

    他作為一個皇孫,會這樣雞鳴狗盜的伎倆,也實在是匪夷所思。皇上兒子少,皇孫自然也不多,所以為了多享享天倫之樂,皇孫到了六歲的時候,都要送到宮裡頭上書房讀書的。那會宋寒川住在皇子所里,他爹是兒子輩裡頭最小的,他自然就是孫子輩裡頭頂小的。

    上頭幾個堂哥也不是說欺負,就是不帶他玩。於是伺候他的老太監,為了給他逗悶,就使出了這麼一手絕活。那老太監在沒進宮的時候,就是個小偷。結果有一會失了手,被人逮住就是一頓打,打斷了命根子,所以他乾脆淨了身進宮。

    他跟著老太監學這麼一手,原本只是無聊為了好玩而已。結果這會卻是派上用途了。

    他進了屋子之後,裡面一片漆黑,他也沒敢亂動,從懷中掏出一顆夜明珠。夜明珠在黑暗之中,發出螢螢光良,他將肩膀上的包袱取了下來。此時打開包袱,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這才看清包袱裡頭動作,居然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有最新的話本,都是他親自在書局挑的,多是遊記,不過也有才子佳人的浪漫話本子。還有面具,各色美人面具,柳葉眉櫻桃嘴,做工極是別致,是他跑了好幾家店搜刮來的,這樣她就可以帶著面具出門,也不怕人瞧見她的臉了。

    還有竹蜻蜓、雙陸棋,這些亂七八糟地小玩意,但凡能打發時間的他都買了回來。

    那會就是腦子裡這麼一想,就騎著馬往城裡去,跑了這麼遠下來,回來的時候別說後背濕透了,連中褲都濕了一大片。

    他自個這會將這些東西擺出來的時候,都覺得實在是匪夷所思,只覺得這事兒不該是自己做的,可不就是無聊至極。偏偏他如今心裡還揚起一股子淡淡的甜,這會還猜測起來,明日她起來後,瞧見這些東西,臉上是驚喜多些呢,還是嬌羞多些?

    宋寒川臨走的時候,還想進內室瞧她一眼,可轉念一想,她那般在意讓別人瞧自己的臉。

    結果這會內室的門閂被同樣撬開後,他進去後,裡面同樣是漆黑一片。也不知是不是因眼前看不見,這嗅覺似乎變得格外敏銳,他一踏進屋子中,就聞到那若有似無地香味,似是荷花的清香,又待他再仔細要聞時,卻又消失不見。

    他又將夜明珠拿在手中,借著微弱的光亮,一直走到床榻前,此時粉白色簾帳將整個床都罩了起來,讓人看不見這裡頭的人。

    他輕輕挑起簾帳時,低頭看去,就見她正背對著自己而睡。宋寒川到底是怕她驚醒,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的鼻煙壺,抵在她鼻下,讓她嗅了幾口,這才收回鼻煙壺。

    待又問了一會,他在床榻上坐下,伸手將睡熟的人慢慢轉了過來,讓她平躺著。

    誰知當他的夜明珠舉起時,就看見她白如凝脂的臉蛋,他登時愣了一下,原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滑稽可愛的小紅人。誰知她的臉蛋還和以前一樣白,不過待他視線稍稍往下看時,這才發現她脖頸處依舊是淡淡的紅色,此時她睡袍有些不整,領口微微往下扯了扯,鎖骨處倒是依舊是紅色。

    他這邊明白,應該是季銘的藥效起了效果,她身上的紅色開始褪下了。

    待他的視線重新落在她的額角時,才發現原本應該有胎記的地方,什麼都沒留下,即便他壓低身子,拿了夜明珠湊近了看,那處依舊是白皙凝滑,沒有一絲原本胎記的痕跡。

    此時她眼睛緊閉,長長的羽睫微微顫抖,光滑飽滿的額下,是如遠山般的秀眉。沒有人不愛美人,而當這樣一個傾世絕麗的美色橫陳在你面前時,宋寒川只覺得喉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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