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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2:57:22 作者: 蔣牧童
待兩人蹲身請安後,老太太有些不耐地叫她們起來,又讓她們坐下。這邊楊氏和三姑娘顧令蕙趕緊逗趣,原本房中有些凝滯的氣氛,在她們的帶動下倒真的好了不少。
至於六姑娘顧令菀坐在姐姐旁邊,不時插上兩句,別提把老太太逗地有多開心了。
等早膳在圓桌上擺好了,丫鬟們請老太太和各房太太小姐們坐下。阿璇這才知道,原來媳婦們是要站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至於孫女們倒是可以坐下。
不過雖說是服侍,但是仔細一看也能瞧出門道。楊氏和衛氏兩人都只是沾沾手罷了,三太太唐氏卻是實實在在地上手服侍了。
阿璇看著面前的圓桌,開胃菜里足足有八點,還有各色糕點,擺在阿璇面前的豆腐卷被炸得通體金黃,偏偏麵皮又特別薄,似乎一眼就能看見裡面的嫩豆腐。
正當阿璇盯著豆腐看的時候,就聽見砰地一聲巨響,竟是老太太洗手的銅盆掉在地上。眾人自然是抬頭朝著那邊看,而三太太看著面前的銅盆,竟是不敢相信。
此時站在三太太旁邊穿著水紅比甲的丫鬟,便跪了下來請罪道:「老太太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腳的。」
阿璇知道這個老太太跟前的翠濃,她容貌姣好,即便頭上什麼首飾都沒有,都掩不住那種獨屬於少女的美麗。
老太太沒看她,而是看了一眼三太太淡淡道:「笨手笨腳的。」
雖然有這個插曲在,但阿璇性子大條,吃得依舊香甜地很。
待早膳用完之後,老太太便讓她們都回去了。此時姑娘們應該去學堂的,阿璇先前不願去,但如今卻是樂意地很。
衛氏叮囑了她幾句,這才讓碧鳶陪著她往花園裡的儲秀閣走去。
因她和衛氏多說了幾句話,三姑娘和六姑娘兩姐妹早走得沒了人影。三房的七姑娘則帶著丫鬟走在她前頭幾句,碧鳶看了一眼淡淡說了句:「七姑娘可真夠可憐。」
「七妹,」阿璇突然想起之前她生病時,小姑娘跟著幾個姐姐一塊來看她,也只有她偷偷地說了一句,五姐姐,你要是覺得喝藥苦,就多吃幾顆蜜棗。
後來她才從碧鳶那邊知道,七姑娘走的時候讓她的丫鬟留了一包蜜棗。
她知道三房日子不好過,三太太自個也是個庶女,聽聞如今三房走禮都要靠典當過日子了。當然這也是碧竹悄悄說的,這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只怕又得發一通火吧。
顧令筱回頭就看見阿璇,便站在原地等她。
「我好久沒去學堂,都快忘記怎麼去了,幸虧遇見你了,」阿璇笑著說道。
顧令筱抿嘴一笑,小聲說:「五姐姐最會說笑了,便是你忘了,碧鳶姐姐也忘不掉。」
「好吧,其實我就是不喜歡上學而已,」阿璇一副我被你看穿的無奈。
這會連她身邊的丫鬟都輕聲笑了,不過顧令筱卻是深入同感地說道:「其實我也不願去,先生講的我都聽不懂。」
於是兩個不願上學的姑娘,背著書袋,結伴去學堂了。
阿璇都差點高歌一曲小二郎了。
?
☆、第十一章
?儲秀閣中,三姑娘和六姑娘已是坐好了。待阿璇到了的時候,只剩下左邊兩個座位。顧令筱比阿璇個子要矮一些,阿璇便走到後面的桌子上,自顧自地坐下了。
她旁邊坐著的是顧令菀,她衝著阿璇笑著說道:「五姐姐,你好久沒來學堂了,要是有什麼不懂的,你只管問我。」
阿璇見她面前鋪著本子一樣的東西,其實就是紙張剪開了重新fèng上的。不過到底是姑娘愛俏,封面上是她自個作的畫,畫的是一池採蓮。
還沒等阿璇回話呢,前面的顧令蕙冷哼了一聲,不冷不淡地說道:「自個還是半瓶子呢,就好為人師了。」
這話太重了,顧令菀一下子眼眶就紅了。
阿璇雖和顧令蕙接觸不多,可卻知她素來是個嘴上不饒人的。先不說大房庶出的二姑娘她從來沒放在眼中,就連這個一母同胞的小妹妹,她都沒有一絲姐姐的寬厚。
「謝謝菀妹妹,我一向聽說咱們姐妹當中,你最是受先生誇讚呢,」阿璇笑著看了一眼斜前方的三姑娘,悠然地說道:「我若有什麼不懂的,就只管問你了。」
顧令菀靦腆地笑了一下,前面的顧令蕙則是冷笑了一聲。
沒一會坐館的女先生來了,女先生姓陳名婉清,曾是大家閨秀出身。不過後來家道中落了,曾經訂好的婚事也黃了,女先生倒也乾脆,直接出來教女學生。剛開始的大戶人家也怕她對前事念念不忘,身上戾氣太重,不敢請。
可後來有一戶人家因和陳家有舊情,便請她回來教自己家中的姑娘,誰知這幾位姑娘後來在信陽府都是稱得上的才女。
是以陳先生的名頭徹底響起來了,至於她來顧家教書,還是衛氏出面請的。為著此事,大太太一直對陳先生有些不滿,多次曾在束修費上有過暗示。不過她為人通透,即便命運多舛也從不自卑自憐,所以顧家的姑娘們都很喜歡。
如今想來衛氏對阿璇真是一片慈母心,她請陳婉清來家中坐館,也並不是僅僅希望把阿璇教導成一個才女。她應該更希望阿璇能學習陳婉清身上,那種自強自立的品質吧。
「先生來了,」碧鳶見幾位姑娘有些話不投機,正著急時,就朝外面看了一眼,就瞥見一抹纖瘦的身影從窗外一閃而過。
這位陳先生素來嚴謹,若是姑娘們真敢在她的課上偷懶,她也是拿得出戒尺的。
所以各個正襟危坐,待陳婉清一襲淺碧衣衫翩然而入,眾女弟子便起身而,恭恭敬敬地請安:「先生好。」
陳婉清在桌後坐下後,才稍抬眼瞼,淡淡道:「都坐下吧。」
待她看到坐在第二排右邊臨窗的阿璇時,臉上才稍微閃過一絲驚訝。
「我們今日繼續學論語,」陳婉清在講台上說了一句,阿璇這才想起要找出論語來。
可她的書袋是碧鳶收拾的,方才碧鳶將書袋交給她之後,她就隨手塞進書桌洞了。其他姑娘都已經按著先生的指示開始翻頁,她這才將書袋掏出來。
她一打開才發現,裡面居然還有不少書,都是古代著作。阿璇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些書籍多是男子所學的,至於那些尋常人家女子所學的女則、女戒居然沒有。
待阿璇拿出論語的時候,陳婉清已經開始照著書本宣讀,她的聲音極輕柔好聽,如薄紗被清風吹風翻動的聲音,撩在你的心底。
旁邊的顧令菀見她正在翻頁,便在旁邊用手指豎了個三和六,於是阿璇迅速地翻到三十六頁。阿璇這才發現,她這本書並不是空白的書,上面居然還有註解。
「五姑娘,你將這句話的意思解釋給大家聽一下,」正在阿璇勾著頭,想看顧令菀書上有沒有註解的時,就聽見前面的陳先生叫了她名字。
阿璇怔了下。
說實話,現代人多是學習西洋技藝,對於中國這些傳統的古文雖有涉獵,卻並不精通。所以阿璇看著陳婉清要求她講解的話,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好在旁邊即有註解,她照著註解緩緩道:「這句話乃是說君子若是不穩重就沒有威嚴……」
儲秀閣之中緩緩流淌著姑娘輕俏甜美的聲音,初夏的微微涼風透過兩邊窗欞吹進學堂里,拂動每個人的衣衫。
待阿璇說完之後,陳婉清這會當真是細細打量了一番,半晌才淡淡說:「五姑娘雖時日沒來學堂,卻能通文曉意,可見私底下也是下了功夫的。」
阿璇原本還沒什麼,被她這麼一夸,登時就不好意思起來,直覺得自個是作弊,勝之不武了。
待到了最後,先生留了功課,便出門而去。一直在外面迴廊等著的丫鬟們,趕緊進來幫姑娘們收拾東西,此時忍了一節課的顧令蕙便回頭笑著對顧令菀說:「六妹妹,瞧見了沒?你五姐姐可不需要像你請教,人家懂著呢。」
顧令菀垂頭沒說話。
旁邊的阿璇也沒回應她的酸話,直接便對顧令菀溫和說:「菀妹妹,下節課是書法課,可不要遲到了。」
待她領著碧鳶走出後,被撂在一旁的顧令蕙便很恨道:「她有什麼可得意的。」
「五姐姐人長的好看又聰慧,三姐你何必要這麼說,」顧令菀見旁邊三房的顧令筱還在,便立即勸說道。
不提這相貌,顧令蕙還沒說頭呢,如今她只一撇嘴便說:「好看?就憑她那個疤臉?」
顧令筱見三姑娘越說越過分,便低頭紅著臉出去了。
此時顧令菀看著離開的顧令筱,幽幽地說道:「三姐,再怎麼說五姐和咱們是嫡親的堂姐妹,你又何必讓外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