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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2:57:22 作者: 蔣牧童
旁邊的碧竹見氣氛並不緊張,這心頭的害怕也漸漸卸了下來,同碧鳶一般捧趣道:「奴婢瞧著碧鳶姐姐說的就對,咱們姑娘這容貌可是頂頂出名的,只等著這胎記去掉了……」
旁邊的碧鳶趕緊拉了她的衣袖一把,碧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話,嚇得險些要跪倒在地上。
阿璇沒回頭,只是輕聲笑了一下,便扯開話題道:「給我梳妝吧,待會我要去給母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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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氏正在自己院子中,前些日子她在揚州的娘家送來了幾盆花,都是頂頂名貴的。她生怕丫鬟們不會侍候,這些日子都是親自照料的。
此時站在她旁邊的秦嬤嬤,見她剪短了旁邊的葉子,便立即道:「太太,可小心些,千萬別剪著手。」
衛氏稍稍退後一步,點了點頭,這才滿意地將手中的剪刀遞給旁邊的秦嬤嬤。此時秦嬤嬤趕緊收好剪刀,大丫鬟玉瑤趕緊將拿了濕帕子給她擦手。
「姑娘,那邊的藥可喝過了?」衛氏隨後問道。
玉瑤立即便笑了,說道:「太太放心吧,方才玉露親自去瞧了,咱們姑娘不止藥喝過了。待會還要過來給太太請安呢。」
「這孩子自從醒來之後,性子倒是比從前好多了,」衛氏嘆了一聲,心裡也甚是欣慰。
旁邊的秦嬤嬤立即扶著她的手臂,掀了帘子進了東梢間。不過這一邊走,秦嬤嬤便一邊說道:「太太何必這般擔心,咱們姑娘從前性子不過是略安靜了些。如今遭了這麼一場大難,想必是看開了。」
這人啊,最怕的就是看不開了。從前的顧令璇就是自憐自輕,只瞧見自己臉上的胎記,也看不見自己的長處。這時間一長啊,整個人的心理都有些不對了。
所以崔沅的到來,就像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糙,畢竟連自己未來夫婿的親妹妹,都嫌棄她,只怕她就算是嫁過去也沒個好下場。
秦嬤嬤說這話是開解衛氏的,可衛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被人從湖水中撈起來,那慘白的臉色,便氣得渾身直顫。
她有些埋怨地說道:「我早就和老爺說過,阿璇的婚事不應早定,可他偏偏就是不聽我的勸阻。如今定了這樣一戶高門,這還沒進門,小姑子就能打上門來。」
衛氏冷哼了一聲,原本溫柔如水般的面容,也浮現幾分惱怒:「這還是從京城來的姑娘呢,怎得這般沒規矩。到別人家做客,有這麼私闖園子的嗎?」
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生氣。若不是那個崔沅,阿璇未必會這般想不開。
秦嬤嬤自然是和衛氏一條心,她也附和道:「可不就是,我那日就瞧著這個崔姑娘雖說禮儀不錯,但是性子很是有些嬌蠻。倒是崔家那位大少爺,著實是個好的,也不難怪咱們家二老爺瞧上了。」
衛氏點頭,她也知丈夫的性子,若不是他真瞧上了這少年的品性,肯定是捨不得將阿璇這般早就定下。
「太太,五姑娘過來了,」衛氏還要說話時,就聽玉露掀了軟綢門帘,進來通傳。
衛氏面露喜色,立即道「趕緊讓五姑娘進來吧。」
阿璇一進來,就看見此時正坐著的衛氏。如果說阿璇的面容還只是初顯出傾國傾城的話,那麼衛氏就是真的傾國傾城了,她眉如遠黛,眼若星辰,秀氣挺俏的鼻子線條優美,至於那如桃花般艷麗的唇瓣,則是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
所以見著衛氏後,阿璇就不奇怪原本這等樣貌了。
「給母親請安,」阿璇照著模糊地記憶給衛氏請安。
可就這般簡單的請安,看得衛氏險些眼淚就落下了。從前的阿璇倒也不是不孝,只是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自怨自艾,看不得身邊親人對自己的愛,將自己和其他人中間堵上了一道牆。
所以這會衛氏高興都來不及,連忙拉了她坐下,牽著她的手仔細看了她的臉色,這才道:「真是娘的好阿璇,如今臉色紅潤了不少,看來身子是大好了。」
「娘親日日讓人熬燕窩粥給阿璇喝,阿璇若是再不好,豈不是辜負了娘親,」阿璇嬌嬌說道。
衛氏本見了她這樣的打扮就是稱奇,今日阿璇穿的衣裳是鮮亮的淡黃色,這樣的顏色好看是好看,但是極挑膚色。偏偏阿璇這一身膚色也是隨了衛氏,白的就跟那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即便是再靠近了瞧,臉上都細細滑滑的。
可當衛氏瞧見女兒臉上的胎記時,一顆心就跟被人突然握住般,竟是痛地險些呼吸不過來。
其實阿璇一生下來,額頭上這個胎記根本就不大,當初她還特意請了名醫瞧了,大夫也說並不大礙,待漸漸長大就會消失的。
雖說阿璇長到七八歲的時候,雖然沒有退下去,但也並無大礙。可偏偏就從前年開始,也就是阿璇九歲開始,這胎記就跟不控制一般地開始長大。一開始衛氏還以為女兒是怎麼了,便急急地請了大夫,可是不管是哪個大夫都瞧不出來。
等她想帶著女兒去揚州找大夫的時候,阿璇便跟瘋了一般,將屋子裡頭的東西都砸碎了,哭著說道,自己已是這般何苦再到處丟人。
所以再聽到女兒這般嬌聲撒嬌,衛氏心頭如何能不激動。她摟著阿璇便顫聲道:「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娘親做什麼都願意。」
阿璇在心底暗暗嘆了一口氣,這慈母之心才是她真正無法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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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次日,衛氏到上房給老太太請安時,家中的三個太太和幾位姑娘都在。大太太楊氏便是關切地問道:「阿璇的身子可好些了,這孩子自打病了之後,老太太便一直擔心地很呢。」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也威嚴地朝衛氏掃了一眼,就見衛氏立即淡淡一笑,說道:「昨個她已是能下床了,只是大夫說還要休養些時日。」
老太太聽她這般說,這才開口,只不過一開口便是訓導:「既是身子還沒好,便多歇息幾日吧,也不著急到上房請安。要不然別人還以為我苛刻親孫女呢。」
衛氏只坐在椅子上,溫柔地笑,放佛沒聽出老太太的話中的譏諷。
倒是對面的六姑娘顧菀,溫溫柔柔地問道:「二嬸嬸,我能去看看五姐姐嗎?自打五姐姐生病之後,我娘就不讓我去看她,生怕打擾了五姐姐休息呢。」
「這孩子,」楊氏尷尬一笑,這才笑著繼續說道:「見天纏著我要去看阿璇。我就是生怕她打擾了阿璇的清靜。」
就在眾人以為衛氏又要拒絕的時候,就聽衛氏淡淡道:「既然薏姐兒想去便去,左右你五姐姐如今也嫌成日在床上休養悶得慌呢。」
楊氏心底嗤笑,誰不知道顧令璇性子古怪,就是和家中姐妹都不喜來往,如今衛氏這是裝什麼大方呢。
所以楊氏也不勸阻女兒,反正最後丟臉的還是二房。
雖說說話的只有顧菀,可這探訪病人的事情,自然也有不想落於人後的。顧蕙自覺是姐姐,自然也要一同去。
倒是顧菀看著旁邊的二姑娘就問道:「二姐可要一起去?」
二姑娘顧蓉是大老爺妾室所出,平日裡沉默寡言的,這會見六妹妹主動邀請自己,一時有些詫異,但還是遲疑地說道:「我素來和五妹妹沒有交往,如今乍然前去,只怕五妹妹會不高興吧?」
一旁的顧蕙嗤笑一聲,帶著教育口吻說道:「都是自家姐妹,二姐何必說這樣的話。」
倒是旁邊三房的七姑娘看著她們,有些顫顫地說:「我也想去看五姐姐。」
等這麼多姑娘帶著人到了院子的時候,碧鳶和碧竹都是有些慌張,連忙進去稟告姑娘,誰知五姑娘竟是大大方方地邀眾位進去坐坐。
待眾人一進後,就瞧見正面擺著一張黑漆雲母事事如意武圍羅漢床,兩旁則擺著琦壽長春白石盆景,對面則擺著紫檁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玻璃槅窗前則是兩把黑漆鋪寶藍坐墊的玫瑰椅,腳上則是鋪著一塊猩猩紅地毯,將那光滑的地磚給擋住了。
這樣華麗精緻的擺設,即便是大太太楊氏房中都不遑多讓,是以幾位姑娘進來後,竟是一時不知說什麼了。
倒是阿璇站起來,笑著招呼幾位姑娘坐下。
六姑娘顧菀是個活潑的性子,如今瞧見她這模樣,便是有些新奇,拉著她的手便誇讚道:「五姐姐這裡,我每回來了都捨不得走呢,端得是舒服呢。」
此時碧鳶領著兩個小丫鬟,將茶點端了上來,紅漆托盤上擺著的是青花纏枝紋茶盅。眾人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後,其中顧蕙便立即詫異道:「這難道是太平猴魁?」
「三姐姐真是好生厲害,竟是一口便嘗出來了,」阿璇適時地捧場道。
顧蕙清秀地臉上露出幾分似笑非笑,口吻中帶著酸味道:「倒是比不上妹妹,居然拿這等好茶招待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