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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2:45:06 作者: 清閒丫頭
看著蕭瑾瑜微顯錯愕的神情,薛汝成有意把聲音又拖慢了些,「王爺已驗過十娘的身子了吧……」薛汝成漫不經心地往楚楚身上掃了一眼,輕描淡寫道,「這世上多數人的記性不好,需人時時提醒才會恪守本分。那會兒老夫需一個有頭有臉有才有貌的人聽老夫指點,替老夫當起如歸樓的家,不過十娘那會兒還小,像匹小野馬似的,讓她本分辦事,除了要勒緊韁繩,還得要多加鞭子。」
楚楚清晰地在蕭瑾瑜眉宇間看到一絲波瀾,閃瞬而過,蕭瑾瑜的聲音明顯冷了一分,「十娘一直對你敬慕有加……」
薛汝成苦笑著擺手,「誤會,誤會……王爺原來在宮中看到十娘與老夫私語、傳書,內容皆是十娘為老夫探問的宮中風向。老夫曾對王爺提起過,世上消息最為靈通的就是煙花之所,所以宮中消息最為靈通之處不在朝堂而在後宮。」
「十娘親口……」
薛汝成仍擺手,像是說起一件兒時的糗事一般,笑得有幾分自嘲的味道,「老夫跟她說,她若讓第三人知道此事,老夫便讓天下人知道王爺的身世……若不是想早點躲開老夫,十娘可捨不得把王爺一個人丟在宮裡,奉旨嫁給那個金玉其外的窩囊廢。」
蕭瑾瑜默默咬緊了牙關,臉色白得厲害,卻仍不改沉靜,沉默半晌,才道,「十娘早知道我的身世……」
薛汝成輕蹙眉頭,像是努力地在混沌不清的記憶里搜尋了一陣,才緩緩地道,「老夫記得……王爺三歲那年,老夫頭一回教王爺認字之後跟她說的吧。」
蕭瑾瑜聲音冷硬如冰,「她也知道我爹的冤情?」
「那倒沒有……」薛汝成捻著鬍子,玩味地看著蕭瑾瑜愈發難看的臉色,「老夫幫秦欒仿寧郡王字跡的時候她還是倍受恩寵的小公主,不知老夫是何人。不過,老夫仿吳郡王字跡的時候,多是十娘從旁研墨伺候的……世事無常啊。」
懷裡抱著清平,楚楚不能去握蕭瑾瑜微微發抖的手,只能提著一顆心緊張地看著他,她心裡都忿恨又難過得直想狠狠咬薛汝成一口,何況是他,可他的身子又偏偏氣不得恨不得。
蕭瑾瑜靜了片刻,像一切都走到了盡頭一般,緩緩把脊背倚靠到椅背上,無聲地嘆出一口氣,抬手取出袖中的那團布條,揚手往地上一扔。
楚楚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漫開一抹淒冷之極的笑意,心裡倏地一沉。
薛汝成不急不慢地彎下腰去,用左手把布條一根一根地拾了起來,待看清破舊的布條上歪七扭八的血字,薛汝成一愣。
一把布條上寫滿了字,卻來來回回只有一個詞。
六畜興旺。
「薛太師,」牢門處傳來一個憋笑憋得快抽過去的聲音,「這是給你成親的賀貼,別客氣。」
楚楚急忙看向牢門,剛才還空空如也的牢門外正站著滿臉堆笑的景翊。
「景大哥!」
楚楚驚喜的聲音未落,走廊漆黑的盡頭突然傳來一陣牢門開啟的「吱呀」聲,隨即響起一群人紛亂的腳步聲,腳步聲漸近,也漸漸看清了人影。
皇上,阿史那蘇烏,坐在輪椅上被冷嫣推著過來的蕭玦,還有幾個楚楚從沒見過的官員,一直走到這間牢房門口才停下來。
楚楚看向蕭瑾瑜,發現蕭瑾瑜臉色雖難看得很,卻正淺淺含笑,笑容淺淡得像是一杯衝過好幾遍水的茶。
錯愕的神情只在薛汝成臉上待了片刻,薛汝成隨手扔下那把破布條,緩緩跪□來,「臣……拜見皇上。」
楚楚急忙跪下來,搶在薛汝成再說話之前道,「皇上,您剛才聽見了吧,寧郡王是冤枉的!」
「當然聽見了,」皇上的聲音裡帶著溫暖如春的笑意,「朕折騰這么半天,等的就是薛太師這句話……」說著轉頭看向身後的一眾官員,「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兵部,吏部,對此案還有什麼要問的?」
蕭瑾瑜看向與眾官員同列的蕭玦,目光剛掃見蕭玦身上正三品文官的官服就怔了一怔,再仔細看了一遍站在皇上身後的官員,刑吏兩部的尚書、侍郎,大理寺的正卿、少卿,御史台的大夫、中丞,唯獨兵部只見一個侍郎,少了那個年逾花甲的三品兵部尚書。
一眾官員還沒在薛汝成剛才那席話中緩過勁兒來,全都一聲不吭,蕭玦也只輕抿著還沒什麼血色的嘴唇,靜靜地看著跪在牢中的薛汝成。皇上又補了一句,「這會兒問不清楚,回頭卷宗做出漏洞,年根兒底下被安王爺發回重做,朕可沒工夫給你們說情。」
皇上話音剛落,站在皇上身邊的阿史那蘇烏突然舉起手來,「我不清楚。」
皇上嘴角抽了抽,扯出一個較為友好的笑容,「大汗何處不清楚?」
阿史那蘇烏沒有一點兒拿自己當外人的意思,擦過皇上的肩膀大步邁進牢房,走到跪在地上的薛汝成旁邊,拾起薛汝成扔在地上的布條,順手攙起還跪在地上發愣的楚楚,然後對著布條上的字皺著眉頭看了好一陣子,才一臉嚴肅地問向蕭瑾瑜,「六畜興旺……是什麼意思?」
蕭瑾瑜沉著眉心看向景翊,他確實是讓這最擅長溜門撬鎖的人隨便寫些什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藏進來,但也沒想到這人能隨便成這樣……害得他第一眼看清這些字的時候險些沒繃住臉。
景翊乾咳了兩聲,答得一本正經,「就是……跟早生貴子意思差不多,委婉一點,顯得更有學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