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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謝逢落難的這些年,也是各家一起幫襯著。這幫襯可不僅是給錢,他們幾個兄弟也都時常去他府里走動,好讓他心情好些。

    可如今謝遲登了基,謝逢平了反,大家的關係反倒變了味道。葉蟬心裡也不是滋味兒,她也希望這份兄弟感情能和舊時一樣,要不然,謝遲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了。

    她便斟酌著跟謝遲說:「你別急,也別……別跟謝逢計較,你一跟他計較他更緊張了。這事慢慢來,日久見人心。」

    「日久見人心。」謝遲苦笑出聲,「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日子還不夠久嗎?

    葉蟬的手指在他胸口一戳:「你登基了,現在不太一樣嘛!你在摸索怎麼做皇帝,他們在摸索如何跟新皇相處,大家都跟摸著石頭過河似的,人心也得重新見一輪!」

    謝遲沉吟起來,知道她這話有道理。

    葉蟬仰了仰頭,又說:「還有,對於謝逢,我覺得……你可以給他派個差事?讓他立立功?」

    謝遲嘆息搖頭:「我哪敢給他派差事?萬一哪裡出點岔子,他非得跪到紫宸殿外謝罪不可。你是沒看到,他現下真跟當年不一樣了,整個人小心得不得了,生怕我再給他安個罪名似的。」

    謝逢被他逼著喝酒時都一直很守禮,不想喝也不敢跟他硬頂,只是很侷促地一再說「陛下,臣不能喝了」。

    直到喝得爛醉,他才終於松下勁兒來。謝遲嘆著氣跟他說:「你是真不拿我當你哥了?」

    謝逢趴在桌上神志不清地搖頭:「哥,你別怪我。我是……我是不敢啊!」

    ----這讓他怎麼給他派差事?一議差事就更是實實在在的君臣之別了,謝逢更不敢把他當兄弟看了。

    但葉蟬卻說:「他跪到紫宸殿外謝罪,那你就扶他嘛!」她說著一喟,「我是覺得,謝逢這麼緊張,跟那八年有關係,但也不全是那八年的事兒。你想想,他為什麼這麼怕你再安罪名給他?不就是因為他現在什麼都沒有,爵位隨隨便便就能拿掉嗎?這樣的日子讓我去過,我也不安心,我也怕自己守不住!」

    換言之,目下大多數宗親都沒什麼功勳,爵位都是想廢掉就能廢掉的----但他們生於綺羅,不會隨意擔心這個。

    謝逢則經歷過了一次,繼而對這一點有了清醒的認識。他知道這種榮華富貴不堪一擊,全看天子的喜怒。

    在葉蟬看來,這和元顯從前的不安是一樣的。元顯是幸與不幸全都握在他們做父母的手裡,謝逢是身家性命全握在皇帝手裡。不過元顯還小,慢慢開解他還有用,謝逢這麼大的人,就真得讓他自己覺得安全了才行了。

    葉蟬慢條斯理的說完,一抬眼皮,發現謝遲正定定地看著她。

    「……不對嗎?」她啞然道。

    謝遲頷首叭地親了她一口:「你可真機靈。」

    「……」葉蟬卻嫌棄起來,紅著臉抹抹額頭便頷首推他,「身上都是酒味,離我遠點!夜裡也別招惹我!」

    謝遲哈哈一笑,撐身便下了榻:「不招惹你,我去側殿睡。」

    葉蟬稍鬆了口氣。她真的怕他酒後亂……那什麼一下,傷了孩子就糟了。

    這一胎她盼了太久了啊!!!

    第二天,謝遲照例起了個大早,盥洗更衣後進殿親了親還在熟睡的葉蟬,就如常上朝去了。

    下了早朝後,他去陪太上皇下了會兒棋,也請教了一下關於兄弟情分的這個事兒,當然,省去了張子適不提。

    太上皇聽完一哂:「你會有這種困惑,我料到了。」

    謝遲一怔,旋即啞笑:「是,您是過來人。」

    「……那我還真不是過來人。」太上皇搖搖頭,「我五歲當的太子,結交朋友時,大多數人已經拿我當半君看了,我沒有過你這樣和旁人推心置腹的時候。但我知道你重情重義,所以早便想過你會有不適應的地方,重情重義之人都容易如此。」

    謝遲輕喟:「那父皇覺得如何是好?」

    「若是讓我說,隨緣就好。一國之君操心的多,擁有的也多,這些事我是顧不上的。」但他沒說完就笑了,「但你肯定不樂意。」

    謝遲無聲地頷首。

    太上皇就又說:「你想儘儘心,就按皇后說的辦挺好----這我得說你兩句,人心上的事,你可真不如她。」

    「……」謝遲臉上一紅,「那我就……派個差事給他?」

    太上皇緩然點頭道:「對臣子而言,沒有什麼比皇帝的重用更讓人安心了。你把他用起來,他會明白你的意思。至於立功的方面,皇后說得對。」

    ----於是,到了第二天,被扣在紫宸殿查戶部帳簿的,多了個寶親王謝逢。

    謝逢直到見到葉正時都還雲裡霧裡的:「國舅……」

    葉正瞧見他也有點懵,拱了拱手:「寶親王殿下。」

    然後倆人心下都犯嘀咕,都奇怪查個帳而已,陛下為什麼交給他們兩個?不是說他們不樂意,而是查帳這種事,隨便一個戶部官員都能辦,讓他們一個親王、一個國舅在這兒查,怎麼想都有點怪啊?

    陛下是有什麼大事要辦?所以信不過別人?

    葉正琢磨著,先開口探起了謝逢的口風,問他你知不知道陛下到底有什麼安排?

    謝逢瞅瞅他:「我怎麼會知道?」

    葉正便說:「一眾宗親里,陛下待殿下最親啊?」

    「……那您還是皇后娘娘的親哥哥呢。」謝逢道。

    葉正:「……」

    另一邊,張子適在接到宜翁主府的請帖後,矛盾在三,到底還是去宜翁主府坐了坐。

    然後就出現了對兩個人而言都並不意外的尷尬。

    他們已經太多年不見了,聊近況,不知從何處聊起;聊往昔,也不知還有什麼可提。

    所以在簡單的寒暄之後,兩個人就陷入了無比彆扭無話可說。他們各自強找了幾次話題,可都沒能進行下去,最後就成了徹底的安靜。

    安靜中,偶爾會有一方侷促地喝茶,借著喝茶看一看對方,再在對方看過來時迅速地避開目光。

    他們之所以還在硬撐,大約是因為一邊並不想送客,另一邊也並不想告辭。

    這種情形持續了足足一刻,然後,似乎在那麼一剎那裡,他們忽地不約而同地適應了。

    崔氏於是兀自笑了出來,張子適隨之也笑。他們在笑聲中相視一望,這次卻是誰都沒有避開。

    無話可說又有什麼要緊?他們現在至少可以面對面地坐著了。這在從前的那麼多年裡,是一種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崔氏於是十分的高興,因為她看見他就高興。

    讓她更加高興一點兒的是,看他的神情,他大概也是一樣的。

    第179章

    謝遲安排查帳這事的時候,沒跟葉正和謝逢明說到底有多少要查,只是日日讓戶部把帳簿送來,所以葉正才會覺得趕緊忙完了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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