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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謝遲也說是。今天這事讓他稍微有點驚喜,他沒想到元昕這么小就會做這種制衡了。

    他於是把元昕叫了進來,問他為什麼這麼做?元昕氣鼓鼓地一叉腰:「大哥說五世子欺負過父王,所以我不喜歡他!」

    噗……

    好吧好吧,還是小孩。

    謝遲就笑著又讓元昕玩去了,皇帝也又笑了好一會兒,忽而有些失神:「元晰若能長到這麼大,大概也會是這個樣子。」

    謝遲不覺微滯,皇帝旋即搖頭:「不提了。」

    謝遲啞了啞,將那兩本奏章呈到了皇帝手裡,皇帝翻開來看,但看了半晌都沒讀進去。

    最終他又放下了奏章:「謝遲啊。」

    謝遲頷首:「兒臣在。」

    「有的事,朕還得跟你說一說。」皇帝說著招手示意他坐,宮人就在御案旁添了張椅子。謝遲落了座,皇帝道:「你這幾個孩子,都不錯。若元昕的才學並非最好,來日的皇位可以不給他。但……」

    皇帝沉了一沉:「皇位不能給元顯和元晉。」

    謝遲微怔,但這話也並不令他意外。皇位承繼到底還是看重血脈的,皇帝過繼他已是轉了一道彎,他若再給元顯元晉,那就把恪郡王府也扯進來了。

    「牽上恪郡王府,此事便太亂了,朕不願這樣,也不願因此再出什麼節外生枝的事。」他說著頓了頓,又道,「但除此之外,你今後把這兩個孩子當皇子養著,都不打緊。單是憑他們與元晰的情分,朕也不想把事情做絕。皇子該有的親王身份你可以給他們,繼了位的孩子若一直把他們當親哥哥看,朕也高興。」

    除卻皇位以外,該給的都可以給他們。

    謝遲稍稍鬆了口氣。他先前其實擔心過,自己入繼的事在朝中掀了這麼多風浪,父皇禪位時會不會要求他把元顯元晉還回恪郡王府去?

    如果父皇那樣要求,他除卻照辦別無他發,但和元顯元晉的情分,大概就真的到頭了。

    尤其是元顯,他已然有了那麼多擔憂,如果父母再真的「不要」 他,他一定會恨的。

    眼下皇帝這麼說,謝遲驟然安了心。他欠了欠身:「是,兒臣明白,父皇放心吧。」

    皇帝點點頭,這才真正讀起了奏章。兩本奏章中說起的事情,一是有幾處郡縣實在收不上足夠的稅糧了,求朝廷減稅;二是北方草原上有幾個部族近來不斷進犯,邊關將士抵抗得倒不算費力,但那幾個部族似有越戰越勇之勢,將領請求朝廷增派人馬。

    「兒臣覺得,不妨把鎮守羅烏、瑪爾齊兩國交界處的兵馬調過去一些。前幾年那邊有戰事,朝廷增派了二十萬人,自上次來朝後兩國就與我大齊重修舊好了,實在用不著放那麼多人在那裡。」

    皇帝也是這麼想,那裡留下原有的十萬人足矣。多出來的人調去北邊,也省得再向民間徵兵,勞民傷財。

    至於賦稅的事,父子二人一直議到了入夜時分。議到後頭時因為意見分歧的緣故,不知不覺起了爭執。

    皇帝於是屏退了宮人,父子兩個接著爭,又過了足足兩刻,宮人們才看到太子殿下終於從清涼殿裡告了退。

    .

    山腳下,謝遇打從石氏回來後,就一直在屋裡生悶氣。

    呵,聽說石氏剛從行宮告退,太子妃就叫人賞了七世子妃和八世子妃,給誰臉色看呢?

    然後有聽說不止是太子妃,就連皇孫們也玩了這麼一手!

    他們是皇孫們的長輩,皇孫們當下又都沒有爵位,不能說賞他們東西,可皇孫們可以賞平輩的堂兄弟。

    於是謝遇就聽說,七世子和八世子的行館今晚都可熱鬧了,就連七王和八王都挺高興,讓孩子們明天一早到行宮謝恩去。

    謝遇心裡真是窩火!

    如今的一串親王里,二王三王四王三府都因為各種原因不行了,六王府出了個在蝗災里瞎施粥的謝逯,九王早逝無子,十王府一直掀不起什麼風浪。

    坊間緊盯著的,就是他們五七八三個府。

    本來他也不在意自己悶在府中,但沒想到謝遲真當了太子,謝逐謝追一下就混得更好了,顯得他愈發不濟。

    現下東宮又有意無意地給他臉色,謝遇覺得氣得肺都快炸了。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回到七八年前,他一定直接要了謝遲的命!

    .

    邊關,軍隊在秋末時接到了朝廷的調令,便立即拔了營,奔北邊去。

    現下天氣已然開始轉冷,長途跋涉自然難過,但許多將士還是高興的,因為他們聽說北邊真的有仗可打。

    ----怎麼說呢?大概沒有人真的喜歡打仗、真的喜歡送死。可在太平盛世里投軍的人,大多有顆想報國、想立功的心。放在羅烏邊境,是真的沒事幹,出去巡邏抓的匪盜都比鄰國的探子多。為此,邊關的百姓倒是很喜歡他們,可他們自己不甘心啊!

    所以這行軍的路上,總有將士在熱血沸騰地引吭高歌。卓寧心裡也期盼著自己能真真正正地打一場仗,不過他的期盼百轉千回,顯得十分沉默。

    和他交好的文林就打趣他:「怎麼了?是不是想著自己喜歡的姑娘,有點怕死?唉,要不你先給她去封信,讓她把你寫到書里,萬一死了,你也算留下個名字嘛!」

    「去你的!」卓寧笑著一踹。

    他並不怕死,他是在專注地設想自己若立個功會如何。

    那位夫人……不知道是哪個府里的人,但應該並不得寵。那若他立個戰功,立個大點的戰功,是不是就能求皇帝做主,讓她改嫁?反正她的夫君也不喜歡她。

    「唉……其實要我說,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受傷。」文林又在旁邊碎嘴起來,「尤其是你這張臉,我的天,見著你之前我都不知道還有長得這麼好看的男的!你這要是臉上挨一刀,嘖……我都替你虧。」

    「……」卓寧的思緒全被他打斷了,瞪了他片刻,掄起刀鞘就要砸他。

    文林一溜煙跑了,行軍的隊伍中人又多,很快就已看不出誰是誰。卓寧靜了須臾,兀自一喟,從懷裡摸了個瓷瓶出來。

    這個瓷瓶,是那位夫人最初給他買的藥的瓶子。那時他剛挨了老鴇的打,滿後背都是傷,多虧了她給他買的藥。

    現在,藥早已用完了,傷也已尋不到痕跡,但這個瓶子他一直帶著。

    他想,他總還能見到她的。

    .

    郢山,從九月末開始,山中就明顯的一日比一日更冷了。葉蟬於是又一次愛上了烤紅薯,午睡後總愛縮在被子裡捧著熱騰騰的紅薯啃一會兒,感受暖融融的甜蜜在唇齒間擊盪的滋味。

    謝遲這天忙完的早,進殿就正好看見了這一幕,說她像過冬時的小松鼠。

    葉蟬邊雙手抱著紅薯繼續啃邊瞪他:「你才是松鼠!你全家都是松鼠!」

    謝遲摒著笑,讓青釉又端了一個紅薯來,然後蹬了鞋子,坐到床上跟她並排抱著啃。

    葉蟬梗了梗脖子,「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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