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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還是會爭這個皇位,但他要這個暗處的對手,死無葬身之地!

    強烈的恨意在夢境中碰撞,謝遲在一剎那間突然醒來。眼前復又昏花了一陣,接著,並不陌生的側殿場景映入眼帘。

    「?」謝遲滯住,周身緊繃地看著四周。殿門口的一名宦官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到寢殿去稟話。

    片刻工夫,皇帝進了殿。

    謝遲腦子裡還一陣陣地暈著,看見皇帝霎時一愕:「父皇?您怎麼也……」

    「死了」兩個字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噎了回去。

    皇帝駐足瞧了瞧他,復又提步,一直走到床邊坐下。

    謝遲依舊一臉疑惑地打量著他。

    皇帝盯著地面,一語不發地過了半晌,沉沉嘆息:「你說朕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親。」他頓了一頓,「朕確實首先是皇帝,但朕也一直在盡力做個好父親。」

    即便他的三個兒子是都沒留住,可沒有哪一個是死在他的手裡的。

    「就算此事真是你所為,朕也不會殺你。」皇帝說著,苦笑著看了看他,「你倒是死得很決絕。」

    謝遲啞然,轉而失措。

    自事發去,他就在擔心皇帝不信任他,到頭來,卻是他對皇帝信任不夠?

    皇帝卻先了一步道:「罷了,也怪朕對你生了疑,才把你逼到了這一步。」

    然後兩個人各自沉默,心裡皆五味雜陳。氣氛因此而變得有些尷尬,良久之後,皇帝又說:「這回是朕對不住你。」

    「……父皇不必自責。」謝遲搖了搖頭,「指向兒臣的疑點著實太多了。而且……」

    皇帝有些緊張地看向他,他笑了笑:「兒臣飲下那盅酒時,也曾想過,若兒臣是父皇親生,父皇會不會待兒臣仁慈一點兒。」

    彼時他覺得,若他是個真正的皇子,皇帝或許不會這樣乾脆地任由他死去。

    那個念頭令他冷到極致。現在他卻知道了,皇帝對他,也是並沒有那麼狠的。

    同樣的事放在旁的皇子身上,大概也就是做到這個份兒上。

    他心中已完全釋然。

    皇帝凝視了他半晌,竟不知該說點什麼,便只能笑道:「那你歇著,那迷藥的藥勁兒也不小,你歇好了再回去。」

    「諾。」謝遲頷首,皇帝又說:「明日起,這案子交給你查。你在朕這裡已清白了,但在天下人面前,這清白你要自己掙回來。」

    謝遲復又應下,皇帝點了點頭,便起身回了寢殿。

    待得皇帝離開,謝遲重重地栽回床上。

    ----這藥勁兒,真的好足!

    他現在感覺自己腦子裡有水。

    東宮裡,葉蟬只覺謝遲這天回來的格外晚。她於是以為皇帝的身子又不好了,在他回來時緊張得不行:「父皇怎麼了?」

    「……沒事,父皇挺好的。」謝遲一哂,「倒是你夫君我,今天死了一回。」

    「說什麼呢!」葉蟬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不吉利,趕緊呸掉。」

    「是真的。」謝遲笑笑,親了她一口,「我真以為自己要赴黃泉了,想了你和孩子們半天。」

    「……?」葉蟬滿目不明地望著他,發現他好像真不似說笑。想要追問吧,他卻伸著懶腰往屋裡走去:「餓了,先吃飯。」

    這些日子,為了能隨時趕去紫宸殿侍疾,他幾乎頓頓都是吃碗麵了事。這麼吃快倒是快,不講究也是真不講究,所以葉蟬看他端碗吃著,就一個勁兒往他碗裡塞醬牛肉、鹽水鴨、白切雞,指望著他能多吃點。

    謝遲便一邊吃麵一邊看一雙筷子不停地伸過來送肉,他心裡好笑,面上倒還是老老實實地都吃了,吃完了一放下碗才發現:「你這是給我塞了多少……?」

    桌上的醬牛肉鹽水鴨白切雞都少了大半盤。

    「你又沒覺得撐,說明能吃得下嘛。」葉蟬嘖嘴道。

    也說明先前時常沒吃飽!

    然後她又追問:「死了一回到底怎麼回事?」

    謝遲吁了口氣,這才把在紫宸殿的經過都跟她說了。葉蟬聽到面色慘白,連呼吸都停了會兒,覺得憋悶才猛吁了一口:「這麼驚險?!」

    謝遲點點頭:「不過還好,話都說開了。而且經了這一道,我倒覺得……父皇比我所知的更在意我。」

    接下來,便是徹查整個案子了。

    孟德興那邊斷了線,謝遲只能努力從餘下的宮人口中問出線索,再順著查下去。這樣查案難度頗大,但他如今是非鬧出個水落石出不可。

    對方可想要他的命!

    他於是見到了鶯枝,看著鶯枝當面都敢說自己是在為他辦事。

    他便平靜地告訴鶯枝:「你被孟德興騙了。這樣要緊的差事,我自是該交給劉雙領去辦,孟德興在東宮算什麼?」

    「不、不可能……」鶯枝不可置信地搖頭,繼而撕心裂肺地向他嚷了起來,「我是為殿下辦事才落到的今天的地步!殿下你不能這樣對我!」

    謝遲沒有理她,指了指說上的那一堆人偶:「哪些是你做的,給我指出來。」

    「殿下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鶯枝連連搖頭,歷經重刑已然消瘦的面孔看起來頗有些可怖。

    東宮之中,吳氏在聽聞這案子落到了謝遲手裡時,終於決定將自己所見告訴太子妃了。

    她想,皇帝能將此案交給太子,大概就能說明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清白的了吧。那她將事情說了,或許兩位殿下能記得她的好呢?她也希望自己日後的日子能好過一點兒。

    她於是便走進了宜春殿,告訴葉蟬,自己在鶯枝房裡看見過那巫蠱的人偶。

    「鶯枝?」葉蟬愣了愣,「你瞧清了?」

    「……沒瞧清。只看到一隻人偶的胳膊,不過布下隱約可見好些銀針,該是人偶上的。」吳氏瑟瑟縮縮地說。

    葉蟬點了點頭,想鶯枝已經被押走了,吳氏來說的這些,大抵也沒什麼用。但她還是多問了一句:「你還瞧見了什麼?你仔細想想。」

    「……」吳氏苦惱地細想起來,但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麼,便只又說,「真沒了,臣妾只記得,那做人偶的料子,好像特別好……」

    葉蟬微怔:「特別好?」

    「是,臣妾那裡都少見那樣的料子,所以一眼就瞧出來了。」吳氏說著比劃了起來,「銀白色的,看著特別厚重,從光澤看,一眼就能看出是上乘的東西。還有提花……但人偶的胳膊就那麼一丁點兒寬,也瞧不出是什麼花。」

    銀白色的,有提花。

    葉蟬想了想,將減蘭喚了進來:「去庫里,把那幾匹蜀錦各剪一角來,給孺子瞧瞧。」

    她這麼說著,心下卻覺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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