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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諾。」謝遲應下,旋即心弦一松。
東宮官的遴選事宜交給禮部,他心下有自己的顧慮,但這顧慮不好在朝堂上當眾說出。他原想在退朝後再上奏,現下看來,皇帝也與他又同樣的顧慮。
----先前朝堂之上的反對之聲那麼大,若東宮官盡有吏部來選,萬一有人動什麼心思呢?
動這心思,都不用刻意使壞,只消給他挑一批平庸的官吏便可。許多事都非他可一力完成,底下的官員行事平庸,他便也會不得不平庸起來。但,他是過繼上來的儲君,必須有足夠的才德才能服眾。「平庸」二字若落在廢太子身上那不算什麼,落在他身上,就會變成他的大罪。
是以謝遲自然想親自來挑這批人,至少要有部分人馬完全合他的意才好。皇帝的這番吩咐,倒是正好。
東宮裡,鶯枝晨起後又一次拜見吳孺子被拒,她就知自己是進不去這道門了。
因為昨天她來時,吳孺子差出來將她請走的宮人用的理由是孺子在歇息,暫且不想見人。今日說的又是孺子還沒起,一時不方便說話。
----這樣的理由,分開說都說得通,但擱在一起就顯得太漫不經心了。鶯枝是在宮裡熬了些年頭的人,知道這裡頭的意味,知道這是成心擋她呢。
她便只好先將這事放下,躊躇了一番,便先去尚服局取衣服去了。
她昨天說去取衣服,是在蒙同屋的宮女不假,可事實上,她前陣子也確實花了重金求尚服局幫忙,用的也的的確確是上好的料子。
總之,她一定要翻身。眼下要翻身,只能靠著新太子。吳氏不幫忙,她來日再去找別的機會便是。她相信機會總是會有,可人靠衣裝馬靠鞍,機會來時她也得有身像樣的行頭不是?
鶯枝於是邊思量邊往尚服局走,到尚服局取到衣裳後,又給幫她做衣服的宮女多塞了些碎銀。她手頭的積蓄不多,但她想結個善緣兒,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
但在她返回東宮的時候,正要回屋,叫個宦官攔住了去路:「鶯枝姑娘?」
這宦官她見過,是這番新太子冊封后才調進來的,姓孟。鶯枝便福了福:「孟大人。」
「姑娘這身衣服真好看。」孟德興皮笑肉不笑地睇著她手裡抱著的衣服。
鶯枝下意識地躲了躲。她知道這樣好的衣裳她這個身份的人平日裡沒什麼機會穿,孟德興一準兒琢磨出來她在打什麼算盤了。
她有點心驚,也有點臊得慌,盯著地面滯了會兒,囁嚅說:「這是幫綠瑤姐姐做的……」
「哦?這樣啊。」孟德興打量著她,點點頭,「我有個好差事,得找個機靈的人。你這既是幫綠瑤做的,我便找她去,多謝你告訴我。」
孟德興作勢拱拱手,說罷提步就走。鶯枝一怔,幾是下意識地伸手攔他:「大人!」
孟德興停住腳,鶯枝勉強擠出了點兒笑:「什麼差事?」
孟德興睃著她沒說話,鶯枝又忙說:「這衣服……是我的。我方才沒好意思實說,大人別見怪。」
現下她依舊覺得臊得慌。可她都活到這個份兒上了,面子哪有實差要緊?
「原是這樣。」孟德興恍悟般地一哂,轉而將她往旁邊請,「你跟我來,我們進屋喝著茶,細細說來。」
「哎。」鶯枝溫婉地應下,便隨著孟德興去了。
宜春殿裡,葉蟬正加緊熟悉東宮的後宅事務。
東宮在宮裡,和王府多多少少有些不同。比如,在府里的時候,她身邊有個掌事宦官周志才,侍女里呢,是青釉主事。但進了東宮,她身邊就添了位女官。
這位女官姓宋,當下是女史的位子。葉蟬初時以為她會頂替青釉掌事,細細問過才知道,這位女史最多只做一些近前的細活,比如端端茶上上點心,又或是陪她說說話、替她頒頒賞。更多時候,她只是擱在太子妃身邊幫著撐門面的人。
另外,葉蟬還拿到了東宮裡的帳冊。
她在府中掌管帳目多年,各樣開支在她心裡都有個數。於是她草草一番帳冊就蹙了眉頭,詫異道:「怎麼可能花這麼多錢?!」
在府里,他們是實實在在地要管闔府開銷。但當下,做膳的是尚食局、做衣服的活兒統歸尚服局、珠釵首飾有尚工局管,連俸祿都是統一由宮裡撥,並不用他們操心。
按帳冊看,每月的開支卻比府里翻了足足一倍。
宋女史對她的詫異倒不意外,低垂著眼帘四平八穩道:「太子殿下是半君,逢年過節要賞宗親朝臣的東西多,在這些賜物上免不了花錢。」
這倒是。葉蟬點了點頭,卻又道:「可還是用不了這麼多啊?」
宋女史沉了沉,而後意有所指地道了八個字:「不瞎不聾,不做家翁。」
「……」葉蟬訝然地懂了。
說白了,就是宮人們從中貪錢了嘛!
這一點,其實在府里也是一樣的。就拿廚房來說,小廚房伺候著她,平日裡的賞賜不少,犯不著再去圖別的錢。可大廚房平日裡收沒收容萱她們的錢?這一點是明擺著的。
葉蟬於是姑且接受了這件事,心裡卻又多添了一點當心----她覺得,就算是允許下人從中撈錢,開銷大成這樣,撈的錢也未免太多了。她當下剛進東宮,還沒真正立穩,管不了這些。但等到日後,一定要板一板這些毛病!
之後葉蟬又看了會兒帳冊、細問了一些東宮裡的人員安排,問清之後,就讓宋女史開庫先賞了些人。
她首先賞了三位妾室,減蘭也有稍薄些的一份賞;然後就是各處有頭臉的下人,府里隨進來的幾個掌事都有,除此之外還有這幾年一直守在東宮裡的舊宮人。
這些宮人大多混得一般----混得好的話,早就疏通人脈從這空蕩蕩的東宮裡調出去了。但葉蟬覺得,他們待的年數到底長了,勢必有自己的勢力,那由著他們自成一派,還不如試著拉攏一二。
畢竟,她再怎麼樣也不至於相信皇宮裡頭有多單純。有些事還是要提前打點到的,有備無患嘛。
安排完了這些,差不多就到了午膳的時候了。葉蟬叫來周志才問了問謝遲過不過來,周志才說他正跟太傅在前頭議事,好像還沒忙完,葉蟬就直接傳了膳。
她今天也沒顧上叫什麼,小廚房便還是正常做了一桌子菜。葉蟬吃著說不上喜歡但也說不上不喜,倒有一道醬扒茄子格外下飯。
主要是做的入味。
茄子經油煸過之後,整個都軟爛下來,醬汁的味道便也被吸了個透,整碟茄子都被醬染成了深褐色。茄身上還灑了些許香菜,既添顏色又提味,吃起來色香味俱全。
葉蟬就著米飯吃,不知不覺就吃了不少。待得回過神,她便指了指,道:「這道茄子做得好,告訴陳進再做一些,給太子送去。他若也覺得好,就告訴他小廚房裡還有,問問他要不要讓父皇嘗嘗。」
葉蟬當下和皇帝也還算不上多熟,不過經了昨日的家宴,她當下對皇帝也沒什麼太多敬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