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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謝遲朗然接了話茬:「是,父皇別聽兒臣信口誇讚。她什麼樣兒臣其實根本不清楚,兒臣只是看她處處都好罷了。」

    葉蟬:「……」

    滿殿宮人:「……」

    皇帝盡力繃著臉,然則片刻後,還是嗤地笑出了聲。

    然後他哭笑不得地擺擺手:「你們夫妻倒是恩愛。先回去吧,今晚的家宴設在東宮,算你們招待朕,免得在紫宸殿裡你們拘謹。」

    「諾。」二人齊施了一禮,接著就告了退。

    直至退出殿門時,葉蟬的雙頰都還紅著。待得離了紫宸殿幾步,她終於忍不住一推謝遲:「你怎麼在父皇跟前那麼說呢!」

    「哈哈哈哈!」謝遲躲了她兩步,爭辯說,「我又沒胡說,我字字發自肺腑啊娘子!」

    「……你討厭!」葉蟬嗔怒,提步要再追打,但見正一列宮女往這邊來,又不得不趕忙收住腳,作出一副端莊的樣子。

    謝遲心裡笑壞了,愈發一臉挑釁地瞧她。於是待得那列宮女在二人身側垂首見禮時,他便覺腰際被狠狠一掐。

    「!!!」當著外人的面,謝遲叫也沒法叫,實在有苦難言。

    葉蟬大仇得報,哼地輕笑了聲,大步流星地繼續往前走了。

    東宮西側的惠儀殿裡,容萱從早膳後就一直在門口張望,直至晌午將至,終於等來了李明海。

    「怎麼樣?」她滿目忐忑地問道。

    李明海緩了口氣,面帶笑容:「您放心吧,臣從頭到尾走了一趟,清楚出宮的規矩了。出入的東西是要查,但紙張一類不會翻得太細。說是話本,人家翻翻,見瞧著的確像是便罷,不至於硬去核對是不是市面上有的話本。」

    容萱心弦一松。

    她想也是,若是硬要核對這書在市面上有沒有,那根本沒法查。這年頭又沒電腦,沒法搜索關鍵字,也沒法查isbn號,要查市面上的書哪兒查的過來啊?

    所以,她原本擔心的也只是書籍紙張一類會不許帶出宮。但李明海身體力行地走了一遭之後,就給她帶了準話:「稿子准能送出去,沒事。」

    容萱心花怒放。

    好好好,進了東宮還能繼續她的事業就好,其餘的都不打緊。她們這行就這樣,擱在古代是有紙筆便可,擱在現代是有電腦和網線就成。至於住在哪兒、周圍有啥可逛----大部分寫手都太宅了,根本沒空在意。

    「哦對了。」李明海又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有您一封家書。」

    容萱趕忙接過來,一瞧封面上的署名是大哥的,便大概猜到了是什麼事。

    然後她拆開看了兩行,果然是關於卓寧的信。大哥說,卓寧已經到了軍中,安置妥當了。他把卓寧擱在了二哥身邊,受欺負不至於,不過摸爬滾打的訓練還是免不了。

    容萱鬆了口氣。她也知道去了軍中,有些苦必定是要吃的,她沒辦法幫卓寧免掉。而且,關照的太多或許反倒害了他。

    她於是便不再多加過問此事,回信時只道了謝,然後就報了一通平安。她告訴家裡,自己已經跟著太子進了東宮,封了良媛,位份比一干妾室都高。又說她過得挺好的,逍遙自在,讓家中不必太擔心。

    這封信寫罷,也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花佩帶著幾個宮女一道去提了膳回來,容萱掃了眼桌上,便讓花佩去取銀子:「許久不吃魚了,拿錢去膳房,讓他們添道紅燒魚來。」

    「哎!」花佩笑吟吟地一應,就折去房裡取了碎銀子往膳房去了。被良媛娘子這麼一說,她也想吃魚了,索性多叫一條,一會兒她和新結識的宮女們一塊兒吃。

    有錢真好----花佩發自肺腑地感慨。

    東宮裡,過得最美滿的,那肯定是太子妃。可是把這一溜無寵的妾室排一排,只有她們良媛的日子稱得上滋潤,這都是靠著有錢換來的。

    其餘三位,減蘭在太子妃身邊倒沒什麼可說,閔奉儀也就是日子將將過得去,吳孺子被家裡跟得太死,時常捉襟見肘,跟她們這邊沒得比。

    在花佩去尚食局給容萱叫魚的同時,東宮最北側一排不起眼的低矮房屋裡,一個穿著藍布衣裳的姑娘正心不在焉地吃著眼前的飯菜。

    她手中飯碗裡的飯是冷的,面前碟子裡的兩道菜也是涼的。油星都結成了白色,可也只能這麼湊合著吃。

    屈指數算,她已經這麼湊合了七八年了。初入東宮時她絕不會相信自己的日子會是這樣,可這七八年下來,當年的清高早已消磨殆盡。

    她現在只會去想,她不能繼續這麼過活。如果再這麼下去,哪一天生一場大病,她一定會死的,然後便會想幾個舊友一樣,被草蓆一卷,草草地丟出去。

    她一邊想著,一邊抬眸看了看屋裡的另外幾個人。

    她們和她都是一樣的身份,也都是一樣的命苦。

    當年廢太子喜歡美人兒,身邊的太監們為了討好他,就總去六尚局裡找容貌出眾的宮女。有入了他們眼的,便調來東宮做事。

    但是,她們不是人人都有機會得寵。不得寵的就白白耗在了這裡,既不像歸在六尚局的宮女有那麼多升遷的機會,也不像那些被寵幸過的侍妾在廢太子死後可以領一筆錢出宮回家。她們好像已經被遺忘了,好像整個人生都已經被凝固在了這片不起眼的宮室中,七年八年、七十年八十年,都是一樣的活法。

    這真可怕,時間久了,她覺得自己的心智好像都和這屋子一樣發了霉,活得猶如行屍走肉一般。

    她不想再這樣活著了,而且,現下可能是她有生之年唯一可以見到的翻身機會。她得把這機會抓住,了結眼下的晦暗。

    於是,又草草吃了兩口之後,她擱下碗筷,推門出了屋。

    「哎,鶯枝?」同屋的一個宮女叫住了她,不解地問道,「你去哪兒?」

    「……前兩天我自己置辦了兩匹衣料,讓尚服局幫我做衣服,還沒取呢。」鶯枝頭都沒回地徑直出了屋,但卻沒去尚服局。

    她打聽過了,目下的這幾位里,太子妃那邊她決計鑽不進去,太子妃什麼都有了,犯不著抬舉她。

    容良媛和閔奉儀也不好碰。因為上上下下的人都說,容良媛似乎家裡頗是有錢,她這些年都自得其樂,兩耳不聞窗外事。閔奉儀呢,則心靜得很,平日不愛惹事,也不愛湊什麼熱鬧。這兩種人都是不好接觸的。

    不過吳孺子,她可以試上一試。她聽聞吳孺子總要給家裡送錢,自己卻又不得寵,過得很是拮据,是以吳孺子一定需要錢。有所求的人,就好接近了。

    她要翻身,她一定要翻身。她想要榮華富貴。

    傍晚,皇帝料理完了手頭的事,瞧著時辰差不多了,就來了東宮。

    宴席設在了前三殿中專門用於宴飲的含章殿裡。

    這宴雖然放在了東宮,但還是御前宮人一手打理的。所以,按著皇帝的吩咐,葉蟬也沒放在女眷的那一桌,只把妾室們用一道屏風單獨分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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