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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皇帝冷靜地擺手:「退下吧。」

    謝遲:「……哦。」

    父子七個回到東宮後不久,晚膳就呈進了修德殿。謝遲喝了小半碗湯後緩過了些氣力,然後忽而有那麼一剎,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他怔了怔,覺得這感覺來得奇怪。再想想,好像是因為小蟬不在?

    可這照樣很奇怪,因為縱使在宮外時,他其實也有許多時候會在外辦差,或者在顧府住著。這些時候,都是沒法跟她一起用膳的。

    那是怎麼回事呢?

    他琢磨了半晌,覺得可能是……心境不太一樣?

    他辦差住在六部的時候,或者讀書住在顧府的時候,心裡都知道那不是家,所以她不在理所當然。可現下,東宮在他眼裡是個新家,而且孩子們也在旁邊,更讓他有了實在的家的感覺,她此時不在,就讓他覺得很不適應了。

    府里,葉蟬用膳也用得沒滋沒味兒的。

    她心裡也同樣奇怪了一陣,覺得不應該啊?謝遲不在家的時候多了去了,除卻最初那一陣子和孕中以外,她可鮮少有這種感覺。

    再想一想,哦,大概是因為孩子們也不在。

    平日裡他不在府中時,還至少有孩子和她一起用膳。可今天,孩子們都跟他一起進了宮,只有她暫時還不能進去。

    她的心一下就空了,覺得自己好像沒在家裡----其實也差不多,家人都不在的地方,能叫家嗎?

    葉蟬於是翹首期盼起了三日後的太子妃冊封禮。兩天後,妾室們先一步離府入宮時,她甚至有點激動,因為她們提前進去就是為了迎她的,她們去了就代表她真的再咬咬牙就等到了啊!

    又一夜後,洛安城再度陷入一陣熱鬧。

    葉蟬在丑時末刻就被尚宮局差來的女官們從床上拎了起來。盥洗後坐到妝檯前梳妝時,她的腦子都還在夢裡,隨便她們怎麼擺弄。

    然後她又被扶起來更衣,吉服一層層地往身上穿,她連穿到第幾層了都不知道,只覺得眼前所有的人影都很遲鈍。

    待得吉服穿好,她其實距離起床都已有一個時辰了。因著穿著吉服不方便吃東西的緣故,小廚房送了幾道蒸點進來,讓她先墊一墊,以免冊封禮的時候餓。

    青釉在旁邊喚了她三聲「殿下?」,她才回過神。青釉端著一碟蝦餃說:「您快吃兩個,不然要餓到中午了。」

    葉蟬趕忙接過筷子,夾起蝦餃吃了一個。

    這蝦餃做得剛好是一口的大小,可惜為了防止湯水滴下來髒了吉服,不能蘸醋。但不能蘸醋也不要緊,蝦餃十足的鮮味還是一下子讓葉蟬舒服了幾分,接著連一直僵著的腦子都醒了過來。

    於是她吃完這個便道:「蝦肉吃不飽,有沒有豬肉牛肉的?我吃兩口。」

    「有。」青釉趕忙去端別的碟子,旁邊的幾位女官則都愣了一下。

    這就是……讓殿下隨便墊墊,殿下您挺懂啊,還知道要頂飽啊!

    便見葉蟬又吃了兩個豬肉小籠包、一個牛肉小籠包,末了還添了個奶香小饅頭。一肚子的主食和肉,這一上午大概是能捱過來了!

    然而事實卻是,冊封禮行到一半,葉蟬就餓了。

    不是她餓的快,而是冊封禮上要站很久、跪很久,還要磕不少個頭。這真是實實在在的體力活兒,葉蟬平日裡一個月消耗的體力加起來都不一定有這麼多,自然很快就覺得餓了。

    是以當她終於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太廟登上步輦前往皇宮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好像沒有那麼迫切地想見謝遲了。

    她此時此刻只想吃飯睡覺,她真的很想吃飯睡覺。

    可是,入了東宮,她卻暫時不能吃飯,也不能睡覺。就像謝遲這個太子要接受群臣參拜一樣,她得挨個把洛安城裡有頭臉的命婦見一遍!

    修德殿中,謝遲從聽聞她已經到了宜春殿開始,心就靜不下來了。小別勝新婚,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她,無奈並不能去。

    然後他就想到三天前自己累得不輕的那一遭,琢磨著今天她應該也是差不多的累。可是,她的身體可不能跟他比,他早年在御前侍衛里歷練過,後來又常沒日沒夜的辦差都累成那樣,她今天只會比他更覺辛苦。

    謝遲於是鬼使神差地開始胡擔心了起來,怕她把自己給累壞了。片刻後他問了問時辰,又掂量了一番輕重,跟劉雙領說:「去宜春殿說一聲,就說今日諸位都累了,小歇兩刻,讓宮人領命婦們去花廳喝茶。再去小廚房,讓他們趕緊備點吃的送到宜春殿去;讓青釉扶太子妃去寢殿躺一躺,兩刻之後再接著見人。」

    吩咐完這一大套,謝遲心裡舒坦了,劉雙領心裡簡直想笑話他。劉雙領心道太子妃冊封儀程歷來都是一樣的,她又不是本朝頭一位太子妃,不至於累壞的好嗎?您至於這麼不放心?

    消息傳到了宜春殿,葉蟬喜極而泣!

    ----知她者,夫君也!

    她其實也早就在想,如果真累得都虛了,能不能稍微歇歇再繼續?覲見太子妃,不能建立在把太子妃累病的基礎上吧?但她最終也沒好意思開口,因為不知道有沒有先例。如果沒有先例,她這麼一說,明擺著就是自己撐不住了嘛,命婦們或許會覺得她嬌氣。

    可是謝遲開口,那就不一樣了。他是她夫君,他這會兒來這麼一茬那是關心她。命婦們能說太子關心太子妃不對嗎?那絕對不能!

    葉蟬便在滿心的甜蜜中扶著青釉的手跌跌撞撞往寢殿裡走,走進寢殿一碰到床,她就骨頭散架般倒下了。

    殿外,劉雙領畢恭畢敬地交待完了太子的吩咐,雖然他是按謝遲所言說的「今日諸位都累了」,但命婦們自然還是聽得出,太子主要是擔心太子妃。

    於是便有人掩唇笑道:「太子殿下這是心疼了。」

    劉雙領也沒瞎遮掩,陪著笑說:「是,太子妃殿下今日丑時沒過就起了,太子殿下實在怕她累出個好歹來,不得不關照一二。」

    太子妃好福氣。

    不少人都在這麼想。

    幾步開外,崔氏抿著笑一喟,也心道這真是好福氣。

    她當了那麼多年的太子妃,經歷過不少這樣勞累的儀典,卻都從來不知原來太子可以發話請眾人歇歇。她每次都是強打精神從早撐到晚,有時身上要一連酸痛個兩三天才會好。

    而在那樣的疲勞之後,會對她說兩句關心擔憂之語、囑咐她好生歇息的,也從來不是太子。

    ----那個人現在在做什麼呢?

    不知道。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得她。

    第148章

    葉蟬在寢殿裡風捲殘雲地吃了一小碗雞湯餛飩,又睡了一刻多,整個人都感覺煥然一新了。

    然後她回到外殿中,接著見命婦。

    命婦們由高到低排列,有女官在門口拿著本冊唱名。那女官自也不是誰都認識,臨近傍晚時翻到最後一頁,忽地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殿前候見的人已不多,她抬頭稍微找了找,就看見了崔氏,便不無尷尬地僵笑道:「您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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