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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紫宸殿裡,皇帝讓宮人將淑靜公主請進了殿門,心情一時很微妙:「怎麼回來了?」

    淑靜公主垂著眼帘,靜了半晌,心緒還是如舊複雜。她於是放棄了平復心情,四平八穩地直接開了口:「兒臣覺得……」

    她抬起眼眸看向皇帝,皇帝也正看著她。

    「兒臣覺得敏郡王的為人或許也還不錯。立儲之事,兒臣日後不再多嘴了。」

    皇帝覺得有些意外,打量著她笑了一聲:「他只告訴朕這事與你無關。現下朕倒想問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淑靜公主搖搖頭,「兒臣之前也只是有些私心上的顧慮,如今這顧慮打消了一些。」

    皇帝點了點頭:「朕大抵知道你的顧慮。依謝遲的為人,不會出那些事。」

    淑靜公主頷首:「如此,父皇也可少些憂心之事。」

    與此同時,詔獄之中也有了些進展。那二人雖死咬著並未鬆口,但在淑靜公主府的相助下,謝遲查到了他們近來的出入公主府的記檔。

    「淑靜公主月余前就去郢山了,你們兩個在近前侍候的沒有跟去,留在府里應該也沒什麼別的差事,但如此進進出出倒還忙得很?」

    謝遲看著淑靜公主府呈來的冊子清冷而笑,接著,他信手冊子丟在了一旁,逕自往紅木椅上一坐:「再審下去,可就都是傷筋動骨的大刑了。」

    面前被捆在木架上的宦官仍緊咬著牙關,謝遲眸光微凜:「要查你們的家人都在哪兒,也不難。敢毒害王府公子,讓你們舉家死無全屍,不過是陛下一句話的事,你想清楚。」

    「你查不到的……」那宦官喘著粗氣道,「他們已經改換了戶籍,我為人辦差換來的錢也都送了回去,讓他們搬了家。殿下別費工夫了。」

    嗯?

    謝遲嗤笑了一聲,起身便向外走去。出了刑房的大門,他便道:「備車,我去戶部一趟。」

    刑房中那宦官聞言,眼眸悚然圓睜。他怔了一怔,歇斯底里地朝提步離開的謝遲大喊:「我說!我都說!」

    第144章

    這宦官顯然怕謝遲有門路從戶部查他的家人,撕心裂肺地願意招供,謝遲卻已犯不著等他說。

    實際上他也並不想殺這宦官全家,因為雖然此事是這人直接下的手,但他也不過是為錢辦事,他自己死罪難逃沒關係,把一家子都牽連進去就不講理了。

    謝遲想去戶部也並不是為了查他的家人,而是想到既然有了改換了戶籍,那戶部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不論戶部有多少官員,不論這背後之人買通的是哪一個,都可以順著這條線摸下去。加上謝遲早先在戶部辦過差,對戶部的各樣事務門兒清,在去戶部的路上,他就已想好了大致的查問方向。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戶部上下被御令衛輪著叫去問了一遍話。

    大家都是為朝廷辦差的人,謝遲即便心疼自家孩子,也沒讓御令衛敞開了動刑。問著沒有疑點的都好好地送了回去,不對勁的才會扣下接著查問,一時戶部眾人雖然有些怨氣,但面子上也還過得去。

    這麼一問就大半個月,問到一個巡官的時候,終於問出了一些端倪。

    幫著審案的御令衛說這人明顯心虛,說話時常答非所問。再搜查其府邸、盤問其府中家眷,發現近來確實有幾筆錢來得說不清原由。謝遲於是便請了旨,將此人押起來嚴審,又過了兩日工夫,就有了結果。

    「慶郡王?」謝遲看著供狀沉了沉。

    他和慶郡王爵位相同,現在又都在爭奪儲位,事情挨到了慶郡王身上,他就不好再審了,應該避嫌。

    謝遲便只好將這供狀呈進宮去,請皇帝另擇官員問審,沒想到這會兒正趕上謝追從江南回來,皇帝二話不說就把差事給了謝追。

    謝追一下子頭都大了。

    他原以為自己走江南當了一把紈絝子弟,儲位之爭就徹底跟他沒了關係。誰知道這一回來,儲位倒是沒了他的份兒,陛下卻讓他去審其中一個正爭儲的?

    謝追便在去詔獄之前,賴在謝遲府里喝了一夜的酒。

    他欲哭無淚道:「審犯人這活兒我是真不容易干,血次呼啦的,忒噁心了。」

    謝遲跟他碰著杯,呵呵一笑:「是,不過我都審了大半個月了,沒事。」

    謝追氣蒙:「你那是為了你兒子!」

    「我兒子不是你侄子?」謝遲厚著臉皮跟他抬槓,「你就別抱怨了,你這一躲幾個月多逍遙啊?我們在洛安提心弔膽的。再說,你扔下謝逐自己跑了,他上我這兒罵你,可都是我勸著的,這回就當咱倆扯平了,行不行?」

    謝追心裡默默地罵了一聲呸,心道什麼扯平?你怎麼還得了便宜又賣乖呢?

    但不管他肯不肯,聖旨放在那兒,他都只能乖乖地走馬上任。

    第二天一早,謝追就到詔獄幹活兒去了,毫不誇張地說,這差事辦起來,真是噁心他媽給噁心開門----噁心到家了。

    謝追審著案子,一連好些天吃不下東西,吃不下東西他心裡就不痛快,心裡不痛快就去找謝遲賣慘,在他府里賴著蹭吃蹭喝。

    謝遲拿他沒轍,後來只能拿元昕哄他,說元昕最近也可慘了,有胃口但不能吃。

    元昕前陣子中毒傷了胃,加上年紀又小,本身臟器就弱,御醫就說讓他好生將養些時日。

    這「將養」,說白了就是給他添加了許多忌口,辛辣葷腥基本全忌,每天吃得清湯寡水。

    可元昕今年五歲,正是愛吃肉的時候。幾天下來他就受不了了,抹著眼淚跟葉蟬說自己沒事了,可以正常吃飯了!

    葉蟬也心疼他,可是不敢鬆口,怕他現下不好好養胃日後會落下病,只敢嚴格遵照醫囑,偶爾給他吃一點點肉。

    所以,元昕最近見過的最奢侈的肉,就是炒肉末了,拌在粥里真的很香,比肉鬆實在多了。

    謝遲說著這個就嘆氣:「昨晚小廚房燉的紅燒肉特別透爛,他饞得不行,我就給他吃了,可也只敢給那麼一小塊。」

    那一小塊,半瘦半肥,帶著一小塊皮,可憐的元昕品了半天才捨得咽下去。

    好好一王府里的孩子,過得跟窮苦人家似的。

    彼時謝追正坐在他書房裡喝著一盅鮮蝦湯,聽言「嗯?」了一聲,抬起頭就道:「什麼紅燒肉?給我來一道,我就著米飯吃。」

    「……」謝遲瞪他,「你是不是人?」

    說罷還是讓劉雙領去吩咐了廚房。

    謝追笑了兩聲,放下湯盅,也斂去了笑容:「不跟你逗了。唉……那個慶郡王,這回是真缺德。他府里的下人我審得差不多了,最後再讓他自己招個供就能結案。不跟這種事你也知道,你家孩子沒真喪命,怎麼治罪就都有可能,我呈進宮的那封摺子如何寫是最要緊的。所以我想問問你,你自己希望他落個什麼下場?我好回去寫這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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