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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這回謝逐不在,謝追又明顯臉色不好,謝逢有些緊張起來:「出什麼事了?」
謝追抬頭看了看他,啞笑著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心情不好,想找個人喝一杯。」
他說罷就起身往屋裡走,謝遲跟進去,他把手裡的信遞給了謝遲:「謝逢寫的,你看看。」
謝遲疑惑地拿起來看,越看心裡越沉。
信里說的大概是謝追要幫謝逢謀差事的事,這個前情謝追之前沒跟他提過,不過單看信里寫的也能看明白了。
重要的是謝逢的看法。
謝逢首先表示自己覺得這事不太好,因為御令衛里能給宗親的差事一般就是御前侍衛,御前侍衛又離陛下太近,他怕給謝追惹麻煩。
然後他又說,自己也確實想要個差事,現下這樣他的確不甘心。他不求還能把親王的位子撿回來,但也希望能為自己尋得個好些的出路。
最後他說,如果能讓他只當夜值的話,這差事他干。
夜值是最苦的,不僅沒有露臉的機會,而且還要熬過寒冬臘月的深夜。這差事一般不給宗親干,謝遲進御前侍衛時那麼名不見經傳,都沒當過夜值。
「謝逢,變謹慎了。」謝遲嘆了口氣,將信擱在了桌子上。
再定睛看去,謝追的眼眶泛著紅。
謝逢原本是他們四個里年紀最輕、也最沒心眼的一個,許多話他都是說出來才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經常弄得滿場尷尬才會後悔。
「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謝追狠砸牆壁,「看他這樣我是真不忍心!謝遲,我能不能趁避暑這陣子開口求求陛下?行宮總比宮裡的氛圍要輕鬆些,陛下但凡肯松個口……」
「你別打這些主意!」謝遲及時地喝住了他,謝追咬著牙扭頭看過來,他被謝追眼中滿布的血絲盯得心驚,心裡卻也有些按捺不住的心動。
----求情的話不能直接說,但或許,他們可以探一探陛下的心思?
這念頭在謝遲心裡涌動著,可他沒敢直接同謝追說。他要好好地想一想,想一個誰也不會牽連、更不會給自己惹禍的辦法去做這件事。
他陪著謝追好好地喝了一頓酒,喝酒間一直被這事纏著,竟然始終都沒覺得醉。可直到謝追喝得不省人事、他告辭離開,也沒想出誰能幫這個忙。
即便他覺得陛下並非真的惱了謝逢,只是在拿謝逢殺一儆百,可陛下要做戲就不會輕易退讓。能在這件事上去探陛下心思還不被遷怒的,必是與陛下足夠親近,且能讓陛下完全信任的人。
這樣的人,有幾個呢?大概一隻手就數得出來。
忠王陸恆算一個,但他和忠王雖有交情卻不夠熟;
三位公主是陛下的親女兒,也算。可他倒是和她們的駙馬喝過酒,交情卻也就那樣,從駙馬到公主又還隔著一層,這還不如直接找忠王;
太子妃?
這個大約是關係上最近的一個,他的兩個兒子都在東宮呢。可是,太子妃憑什麼幫這個忙?陛下拿謝逢開刀,歸根結底可是為了元晰,那是太子妃的親兒子。
謝遲最終頹然的搖了頭,雖覺得必定還有辦法,但又覺自己這樣一味地干想也沒什麼用。
行宮中,皇帝正抱著元晰在步雲廊里看夜景。
步雲廊在山頂上,自廊中往下看去,近處是宮室延綿,遠處是山脈起伏和奔流不息的江水。江水在黑暗裡已難覓行蹤,但兩側的村落光火點點,勾勒出了一條天路般的輪廓。
皇帝隨口問元晰有什麼關於江山河流的詩?元晰便掰著指頭背了好幾首。
他又問那關於百姓的呢?
元晰歪著腦袋想了想,忘了剛才在說的是背詩,張口就念了句《論語》:「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皇帝微微訝異,旋即露出欣喜:「不錯。」
他轉過身放下元晰,兩步外的幾位臣僚都下意識地低頭,皇帝稱讚了張子適兩句:「你把元晰教得不錯,孩子還小,你費心了。」
張子適銜笑拱手:「臣不敢當。殿下聰慧得很,一點就透。」
元晰知道這是在誇他,有點不好意思,就去牽母親的手。崔氏借著牽他,上前了半步:「張大人謙虛。把元晰教成這樣,張大人當真是費了不少心力的,兒臣得替張大人向父皇討個賞。」
「……殿下。」張子適頓顯侷促。
皇帝一哂,點頭:「是該賞。你想讓朕賞他什麼?」
崔氏啞了啞:「這兒臣就不知了,不如問問張大人想要什麼。」
皇帝便看向張子適。張子適知道太子妃這是想替他討些好處,可他還真想不出要什麼。
他倒想討個能為百姓謀福祉的官職。可眼下被教導皇長孫的事纏著,官位給他他也沒空做啊?
氛圍難免靜了一靜,皇帝瞧出了他的為難,索性笑說:「罷了,這事朕許給你,你想好了要什麼,來回給朕便是。」
「多謝陛下!」張子適連忙施禮謝恩,心下暗想真想不出要什麼他就……他就要錢好了,要完了捐給窮苦百姓,多多少少也是行善。
接著,皇帝擺了擺手:「都退下吧,回去早些歇息。」
眾人皆行大禮告退,恭送皇帝走遠時,又一道向太子妃和皇長孫行禮。
崔氏頷了頷首,牽著元晰的手準備離開,但元晰拉住了張子適:「張大人和我一起回去嘛,我還要背書……」
小孩子的聲音甜甜的,幾個在場的朝臣都不覺一笑,覺得皇長孫能和師長親近是好事,尤其在這老師還不錯的前提下。
張子適遲疑著看向太子妃,崔氏的思緒莫名地慌了一剎,遂端莊大方地點了頭:「辛苦大人了,大人請。」
第100章
太子妃帶著元晰與張子適一道拾級而下,宮人們都遠遠地跟著,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雖然太子妃與外臣相見不太合適,可張子適教導著皇長孫,這種交集在所難免,連陛下都覺得理所當然。再者,太子妃是大家閨秀,端莊守禮,與張子適相處時一貫謹慎地隔著至少兩步距離。
宮人們都覺得太子妃行的端做得正,誰往那不該想的事上想她,那就太小人了。
星辰璀璨之下,崔氏靜默了半晌,悠悠地吁了口氣:「東宮裡讀書的孩子多了不少,給大人添麻煩了。」
張子適一哂,頷首道:「還好,府里出來的孩子都懂事,教三個和教一群也不覺得有什麼分別。」
「哈哈。」崔氏笑出聲來,悄悄側眸看了看他,又轉回了目光,「本宮交待了小廚房,日後大人若為孩子們的功課待得晚了,讓他們上一盅燉湯給大人,大人喝完再走。」
「多謝殿下。」張子適欠了欠身,兩個人之間又恢復了安靜。
行宮的大半建築都在半山腰處,太子妃和元晰也住在那裡,此時還有一段不短的路。
張子適順著山道向下看,被路邊的星點燈火勾勒出來的蜿蜒道路宛若一條暗金色的巨龍盤在山上,底下的宮室在夜色里也透出幾許說不清的詭異,令人心生懼意,令人心裡一陣陣的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