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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謝遲一哂:「我把你送到湖邊就走。」說罷就不由分說地攬著她出門了。

    晌午日頭足,周志才手底下的小匯子一邊在後頭幫他們撐著綢傘遮陽,一邊摒著笑看君侯在夫人身邊瞎開心。

    小匯子比謝遲略小兩歲,謝遲又是家主,他平日裡都覺得這位君侯還是很有威嚴的。不過把夫人跟君侯擱到一塊兒,小匯子便總是很難擺正心態。

    君侯在夫人面前似乎永遠愉悅、永遠熱烈,時常透出幾分童心未泯的味道,教人看著都跟著一起高興。

    小匯子從不後悔挨那一刀成了宦官,因為當時家裡鬧災,全村的人都沒活下來幾個。挨了那一刀之後,他好歹吃穿不愁,傳宗接代什麼的,顧不上也就顧不上了。

    可有時候看看君侯夫人的相處……他也是真羨慕啊!

    他也想像君侯寵夫人這樣寵著自己喜歡的小姑娘。可惜這事就算他沒挨那刀也沒用,他喜歡的小姑娘,也在那場饑荒里被餓死了。

    到了離石舫不遠的地方,謝遲就折向了書房,由著葉蟬自己去見寶親王正妃側妃。

    葉蟬走進石舫,便見南宮氏雙眼都紅著,顯然剛哭過。

    見她進來,二人都立即起了身,全不給她見禮的機會。胥氏更是直接握住了她的手:「夫人……」

    「出什麼事了?王妃請坐,慢慢說。」葉蟬說著和她們一道落了座,讓白釉去上茶,方才吃的合口的山藥豆沙糕也叫再上一碟來。

    她努力地想讓胥氏和南宮氏平復些情緒,有一句每一句地和她們寒暄著,靜等到茶點端上來,才開口問:「二位什麼事?」

    「詔獄……」方才還能撐住口氣和她閒聊的南宮氏一提正事就撐不住了,眼淚一下湧出來,慌忙摸出帕子來擦。

    胥氏挑眉,帶著幾分嫌棄睃了她一眼,逕自向葉蟬道:「我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詔獄突然就不讓我們進了。早些時候,差個下人進去送送衣服、送些吃的,都還是可以的,左不過有獄卒盯著,不讓多說話。現在突然連門也不讓進,什麼都不叫收,我們心裡實在不安生。」

    葉蟬也微微心驚,忙問:「什麼時候的事?」

    「有十來天了。」胥氏嘆氣,「我們初時以為是偶然碰上不好說話的獄卒當值,再差人時就多叫多塞銀子。可試了三四回,當值的回回都不同,卻都無一例外地不肯通融。」

    葉蟬輕吸涼氣,定住神想了想:「會不會是謝遇?」

    胥氏搖頭:「我們問過五世子妃幾回了。她說,五世子拍著胸脯擔保,自己雖然看我們殿下不順眼,但沒做過這種事。我們不好直接見五世子,可從世子妃的神情看,倒不像是假的。」

    若是這樣,就很有可能是謝逢真的出事了。或許是詔獄裡開始審他了,也或者是他被提去了別處?

    葉蟬不敢貿然下定論,只和上次一樣,向她們承諾說:「我會把這些都告訴君侯。若他能出力,一定會出的。」

    胥氏和南宮氏原也就是想跟這邊及時通通氣兒,沒指望一定能辦成什麼。見她應下,二人就鬆了口氣。然後,二人又陸陸續續地說了些近來的大事小情,葉蟬一一記住了,她們就千恩萬謝地告了辭。

    她們是來求人的,葉蟬又有著孕,二人無論如何也不敢讓她多送。早早地把葉蟬勸了回去,就自己出了明德園。

    二人一道上了馬車,馬車駛起來,南宮氏又無聲地抹了好半晌眼淚。

    胥氏冷眼睃著她,睃了一會兒,竟然有點不忍心。

    她是不待見南宮氏,她是正妻、南宮氏是寵妾,單這一條就足夠讓她們不對付;她對南宮氏也看不上眼,因為南宮氏除了哭哭啼啼什麼都不會,她出來求個人,南宮氏還非得跟著。

    可是,南宮氏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也確實很可憐。

    胥氏又繃了一會兒,心情矛盾地攥了攥她的手:「別哭了。」

    南宮氏一怔,胥氏沉了沉,儘量緩和地道:「不管怎麼樣,日子都還得過。你現在就一個勁兒地哭,萬一殿下當真……」

    「你不能說這種話!」南宮氏有些失儀地張口吼她,胥氏鎖眉擺手:「好好好,我不說。」

    自欺欺人,沒點出息。

    胥氏漠然片刻,忽地又開口:「先前那孩子的事,是我對不住你,我迷了心竅了。」

    「……」南宮氏銀牙一咬嘴唇。

    提起那個孩子,她自然還是恨胥氏的。她恨胥氏步步緊逼,即便她已然畢恭畢敬,胥氏還是害了她的孩子。

    可眼下胥氏這麼一開口,她又不知道還能怎麼跟她發這個怨氣。

    兩個人之後就都再沒說話,她們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各自想著各自的不甘,各自想著萬一謝逢當真有個什麼閃失,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月明苑裡,謝遲聽葉蟬轉達完了兩位王妃的來意,就騎馬回了洛安,去詔獄走了一趟。

    結果不出所料,他也進不去大門,看來並不是謝遇的手筆。

    不過,他見到了幾個熟人,因為詔獄歸御令衛管,御前侍衛也歸御令衛管。他便跟一個從前見過面的千戶套了套近乎,問他:「你跟我稍透個底,我絕不跟外人說----寶親王到底怎麼樣了?」

    那千戶拍了拍他的肩頭:「兄弟,別問,真別問。我怕掉腦袋。」

    壞了,真的出事了。

    謝遲又騎馬回了明德園,一路上他腦子裡都在不住的嗡鳴。他依舊摸不准這事到底有多大,只能儘快將這些都告訴了謝逐謝追。謝追是徹底傻了,謝逐怔然片刻後摔了杯子:「陛下到底為什麼啊!」

    謝遲趕忙讓屋裡的下人都退出去,重重沉了口氣:「別說了。」

    謝逢就是禍從口出,他們這兒再來一個?

    謝逐咬咬牙,硬生生咽下了更多的怨憤。屋裡安寂片刻,他頹然坐回了椅子上:「如果陛下真要砍了謝逢……」

    他抬眸看向謝遲,謝遲垂下眼帘:「我舍了這個爵位不要,也得進宮為他說兩句話。」

    謝逐和謝追各自點頭,同樣都是這麼想。

    他們三個里,謝逐謝追是親王世子,如若惹事,免不了要牽連著父親去告罪;謝遲更背負著一家的榮辱興衰,如果他這個勤敏侯倒了,府里就什麼都沒了。

    他自然想一直護家裡周全,自然希望能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可對當下來說,他去求個情,左不過是丟了爵位,窮日子也有窮日子的過法,卻沒準兒能救謝逢一條命。

    他不能眼看著謝逢冤死。

    謝遲一時間滿心的大義凜然,於是在向謝逐謝追告辭後,他就去和爺爺奶奶、和葉蟬都說了這個打算。他們都支持他,爺爺奶奶笑著說沒關係,家裡也不是沒窮過,葉蟬則在聽完他的話後直接抱住了他:「你要是想拿你的命換謝逢,我不同意。拿爵位能換的話,咱非換不可!不然我日後過著好日子都要覺得虧心,那可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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