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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謝逢一時沉吟不決,他覺得這話有道理,卻又因信不過謝遇而不敢貿然答應。
謝遇繼續道:「你寫,我給你潤色。你啊,就說是那些個駐軍將領蠱惑的你,趁你喝醉騙你說的大逆不道之言----我估摸著當時也就是這樣。不然你想想,你一個在天子腳下長大的宗親,怎麼會突然說那種話呢?」
「你要我攀咬將軍們?!」謝逢一個眼風掃過去,謝遇手指敲著桌面:「怎麼是攀咬呢?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謝遇!」幾步開外一聲怒喝打斷了二人的交談,謝遇不快地扭頭,轉而縮了脖子。
那正給謝遲開門的獄卒連頭都不敢抬,謝遲邁進門中,一把拎起謝遇的衣領:「滾!」謝遇被他推出去,即刻要回身爭辯,但見他拎起地上那食盒又趕忙躲了,生怕他潑自己。
謝遲那食盒卻不是衝著他去的,而是塞給了那獄卒:「都是好菜,幾位拿去下酒吧。」他又塞了張銀票給那獄卒,「寶親王年紀還輕,又守著孝,吃食上勞各位操操心,照顧一二。」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瞪向了謝遇,「若你們哪位上官背地裡玩陰的,你們及時告訴我,我來跟他算帳!」
謝遇被他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拿他拎來的菜送人情,還威脅他?!
謝遲不再理他,轉身折回了牢房中,把方才帶著撂在桌上的食盒打開一瞧,就咂嘴:「動作太急,湯灑了,可惜。」
謝遇一聲冷哼拂袖離去時,謝遲正把那還剩半碗的湯拿出來:「青菜缽,用的是明德園附近佃戶種的菜。」然後又往外端菜,「紅燒素鵝,清炒山藥,香煎豆腐----用的都是素油,你放心吃。」
這才是真心實意來看他的!!!
謝逢心裡一邊罵謝遇一邊感激謝遲,坐下拿起筷子便風捲殘雲般吃了起來。謝遲拿了雙乾淨的筷子,邊往他碗裡塞菜邊道:「不能認罪啊。你要是覺得冤,就不能認。」
謝逢一大口吃完,餓勁兒頓時緩解了不少,嚼著口香煎豆腐抹嘴含糊道:「我當然冤!我吃飽了撐的去謀逆?!皇伯又不是對我不好!」
有他這句話,謝遲頓時安了大半的心。
然後他又追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喝酒歸喝酒,怎麼聊起這些來了?」
「……我不記得了。」謝逢就著素燒鵝又扒拉了一口飯,見謝遲鎖眉,自己也懊惱,「我真不記得了,那天實在醉得厲害!醒來後能想起來的交談,都和這沒關係啊?我記起的話里,最過分的也就是他們捧了我兩句,說我年輕有為,要是執掌兵權必定有出息----可這不就是一句捧嗎?而且我當時也立刻說了,兵權這麼大的事,不敢隨便議論。」
單是這些,那他確實冤。看來最要緊的部分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謝遲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多問無益,只得又叮囑了一遍:「別認不該認的罪,更別亂攀咬旁人。陛下是明君,你有一說一便好,會查清楚的。」
謝逢邊是狼吞虎咽著邊是猛點頭,謝遲又說:「千萬別聽謝遇瞎說,誰說自盡就是畏罪自盡?萬一是自盡以證清白呢?你這會兒瞎跳出來說自己確實有罪是不是傻?」
哎?對哦!
謝逢恍然大悟,他剛才怎麼就沒想到?誰說自盡非得是畏罪自盡了?
然後他定住神擱下碗:「哥,我求你個事兒。」
謝遲抬手制止了他的話:「陛下不讓我摻和,我不能替你說話。不過你要是擔心府里的話,我已經讓人去知會過了,有什麼需要的,王妃會直接差人告訴我。」
「……多謝。」謝逢啞音笑笑,覺得心裡想說的話難以啟齒,但暗自措辭了一番,還是說了,「側妃之前的事……你知道。現在我這樣,我怕正妃又對她……」
「昨天你的正妃側妃是一起來敲的明德園的門。」謝遲一哂。謝逢瞠目結舌:「啊?!」
「我當時在屏風後,以為是側妃太擔心你,所以非要跟著出來。不過你嫂子說,側妃是攙著正妃往外走的,頗有點相互扶持的味道。」
小蟬不喜歡正妃,覺得正妃做的那件事怎麼說都算惡事;也不喜歡側妃南宮氏,她說沒什麼道理,就是直覺讓她覺得,南宮氏也不是什麼善茬。
可後來,小蟬也說了,這兩個人大概也都說不上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人不就是這樣?想做到極好極壞都太難了,人的品性也不是非黑即白,大多數人都是踩在當中的灰色里。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偶爾可能會偏黑一點兒做些惡事,但在其他事上,又還是會拐回來。
寶親王府的正妃側妃現在大概就是這樣。惡鬥歸惡鬥,現下家裡出了事了,她們一定都還希望這事能平安過去。至于歸於平安後是否還會繼續斗,那他們作為外人就說不準了。
「反正你先放心吧,現下你的事才是最大的事。你好好的從牢里走出去,府里才有指望。」
第93章
謝遲在回明德園的路上越想越火,但這份火氣他又不敢跟謝逐謝追分擔,怕他們一聽之下急了會直接把謝遇揍一頓。於是,進了明德園的大門,他就直奔月明苑,跟葉蟬罵去了。
葉蟬一邊心不在焉地做繡活兒,一邊看他在眼前踱來踱去:「真是個混蛋!」謝遲臉色鐵青,「竟然上趕著勸謝逢認罪去了!為了邀點兒功,連血脈親情都不顧!」
在詔獄裡時,他聽謝遇勸謝逢認罪就來了氣,把人給轟走了。在回來的路上才突然想明白謝遇為什麼會那麼做。
----謝遇近來在詔獄當差,押進去的人還沒正經開始審,就已被他勸服乖乖認了罪,這不是顯得他有本事嗎?
「真不是東西!」謝遲直咬牙,一副恨不得把謝遇活撕了的模樣。
葉蟬聽著他罵,等他罵痛快了才放下手裡的繡活兒,走過去拉著他坐下:「那現在是怎麼著了?寶親王有礙無礙?好端端的怎麼就謀逆了啊?」
「唉……」謝遲被她問得搖頭嘆氣,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又繼續搖頭,「說不清楚,謝逢自己都說不清楚。我也只能勸他有一說一,其餘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葉蟬不禁鎖了眉。
饒是她平常不接觸這些事,也覺得這事實在蹊蹺。一是軍營里喝酒的幾句醉話,說話的人都不記得了,怎麼就偏能有模有樣地傳進陛下耳朵里呢?二是,如果只是因為這麼幾句醉話,那其實很好定罪啊。目下卻是把人押進詔獄要好好審一審的架勢……不至於吧。
葉蟬於是猶豫著問謝遲:「你說……不會是有人陷害寶親王吧?」
謝遲眸光微凜,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
這念頭他也動過,目下見她也這麼想,更讓他有點不安生。
不過他也只能搖頭:「是不是都管不了了。陛下今天專程讓傅茂川提點了我兩句,讓我別犯糊塗,別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