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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這道有點窄,而且道邊的樹枝似乎已很久沒修剪過了,許多枝葉都低矮得很,謝遲不過多時便已低頭避讓了好幾次,還是不免颳了一頭的松枝。

    等見見到了高處,他就定睛找起了獵物。他身邊沒有侍衛,出來圍獵的好處是隻身一人陣仗不大,不會把獵物驚走。但壞處是周圍也沒人能幫他看獵物在哪兒,全憑他自己的一雙眼睛。

    謝遲於是不得不全神貫注地盡力找尋,突然間,身形陡然下墜!

    謝遲不禁一叫,馬兒的嘶鳴同時震響,幾是彈指一剎之間,一人一馬便下墜了近一丈高,塵土被砸得飛揚而起,謝遲猛烈地咳嗽起來。

    待得塵土消散,他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情狀----他這是掉進了一方深洞之中,抬頭所見是半明半暗的天幕,周圍是被挖得平滑的山土。除此之外,不遠處還有一塊大布,布上還有不少泥土,大概是原先蓋在洞上的,適才跟他一起落了下來。

    是獵戶挖的陷阱?

    謝遲怔了一怔,接著聽到馬兒又嘶叫起來。

    他頭一個反應是馬受傷了,轉頭卻見它已站了起來,倒是不見有傷,卻暴躁得很。

    它顯然受了驚嚇,四處踢來撞去,想掙脫這困境。謝遲險些被它後蹄踹到,心覺由著它發瘋實在危險,不得不壯著膽子衝上去試著制服它。

    這麼一試,他又摔了好幾回。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一人一馬才都安靜下來,馬頹喪地趴到了一邊。

    謝遲鬆了口氣,拔出腰刀插入泥中,想試試看能不能爬上去。然而泥土鬆軟,根本就攀不住,嘗試三五回後只得作罷。

    ……這也太倒霉了。

    他一時哭笑不得,一時又慶幸自己並未摔傷。畢竟這個高度放在這兒,摔死是不至於,可摔斷個胳膊腿兒並不難,撞到腦袋也肯定會傻。

    這麼一想,沒受傷真是萬幸。只不過現下看來,他只能等有侍衛經過此處時向他們求救了,這場圍獵也必輸無疑。

    還想什麼圍獵的事……

    謝遲兀自搖了搖頭,倚著土壁坐了下來。現下他該做的,是儘量少費心神、節省體力,不然萬一侍衛們一兩天內都不來這邊,他怎麼辦?難道把陛下賞的馬宰了喝血吃肉嗎?

    他下意識地瞧了眼旁邊的馬,馬也瞧著他。好像是感受到了什麼情緒,它呼哧噴了一口氣。

    「……」謝遲拍拍它的鼻樑,「放心放心,咱倆現在是難兄難弟,我保證不拿你果腹。」

    馬又呼哧一聲,接著,一雙「難兄難弟」就這麼心如止水地等了起來。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晌午,又到了傍晚。周圍的溫度變熱、又轉涼。謝遲不知不覺就餓了,繼而便是愈發難受的口渴,這種難受令他的心情逐漸焦灼,忍不住地開始亂想。

    他想,萬一侍衛真的一直不過來怎麼辦?雖說他若遲遲不歸,一定會有人尋出來,可如果走岔了呢?

    ……不對,應該不會。他還在自己抽中籤的那條山道上呢,此處應是最好找的地方。

    他時而憂心,時而又說服自己安下心來。就這麼一直捱到入夜,周圍迅速涼了下來。

    山間就是這樣,入夜總冷得厲害,起風時尤其如此。謝遲不覺間縮緊了身子,可同樣覺得冷的御賜寶馬竟往他懷裡拱,他不樂意摟它還不高興。

    「……我摟著你也不足以讓你暖和好嗎!」謝遲氣笑,他一隻胳膊摟著它,實在不起什麼作用。可馬不管,它腦袋扎在他懷裡臥了個舒服的姿勢,就不動窩了。

    謝遲:「……」

    這御賜良駒怎麼這麼滑稽……

    然後不知不覺地,他就在微涼的夜風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直至遙遙聞得些窸窣聲響時才恍惚醒來。

    荒山野嶺又三更半夜,聽到窸窣聲響實在瘮人。謝遲一時頭皮發麻,下意識地握緊了腰刀,暗想若有個毒蛇野狼撲下來,就只好拼命了。但又豎著耳朵仔細聽聽,覺得好像是有人。

    那樹杈折斷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人用刀劈斷的聲響。離得不算太遠,可也沒有太近,只是因夜晚安寂才聽得格外清楚。而且這聲音響起的頻率不低,該是不止一個人。

    謝遲清了清嗓子,攏手大喊:「有人嗎----」

    「有人嗎----救命!!!」

    「餵----有人嗎!!!」

    窸窣聲忽然齊止,接著,話聲漸近:「那邊傳來的,快!」

    謝遲緊盯著上面靜等了片刻,火把的光火映了進來。

    繼而便有侍衛裝束的人探頭往裡看:「嘿,找著了!」

    謝遲定睛一瞧:「白大哥!」

    白康朝他道:「你等等。」說罷就和另一個侍衛一道跳進了坑中。

    「?!」謝遲愕然,「你們跳下來幹嘛……」

    「爬繩子難免慢,我們先托你上去,還得救馬。」白康嘿地一笑,「你先趕回去見陛下,陛下怕你出事,急壞了。」

    聽他這麼說,謝遲也不好跟他瞎客氣。白康便撣撣手,和同伴一道將他往上一托,上面的侍衛又一拉,就把他謝遲拉出了坑。

    旁邊即刻有侍衛牽了匹馬過來,謝遲不敢多耽擱,騎上馬就向聖駕那邊馳去。

    他餓了一天,在馬上一顛便滿眼昏花。好在那營地離得也不遠,不過多時就到了地方,謝遲翻下馬背,也顧不上搭理迎上來的人,跌跌撞撞地徑直往裡跑。

    主帳之中燈火通明,幾個今日參與這場比試的世子都在一道等著。他進來的剎那,所有人都猛地一鬆氣。

    「陛下。」謝遲單膝跪地,抱拳見禮,皇帝忙讓他起來,看看他的一身塵土,鎖眉問他:「怎麼回事?」

    「……」謝遲有些窘迫,「臣……上山的時候掉獵人挖的陷阱里了。」

    這一天光顧著覺得倒霉了,現下這麼一說,才覺得這個經歷好似……有那麼一點點丟人。

    「獵人挖的陷阱?」謝逢一貫的心直口快,「這一片都是御用的獵場,哪來的獵人?」

    「?」謝遲一懵。

    皇帝眉頭又鎖緊了兩分,沉了一沉,吩咐傅茂川:「去,叫太醫來看看,別受了暗傷不知道。再把御令衛指揮使給朕叫來。」

    謝遲忽地一陣寒顫。如果那陷阱不是附近的獵人挖的,那是……是有人處心積慮要害他?

    「你坐。」皇帝睇了眼側旁的位子,又向幾個世子道,「你們先回吧。」

    「臣告退----」幾人起座一揖,向外退去。謝逢經過謝遲時稍停了半步,壓音說:「明天我去看你啊。」

    「……我沒事。」謝遲匆忙抽回神思,勉強一笑。可被笑意一牽扯,心底的那股後怕卻更壓不住了,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席捲而來,令他膽寒之後,又一股憤怒盤旋而上。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是誰。

    待得知道了,他一定給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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