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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寢殿之中,忠王妃坐在太子妃身邊,兩個人都好半晌沒說話。

    衛氏是被太子妃的氣色嚇著了,見她不開口,就什麼話題也不敢說,生怕惹得她不高興。崔氏則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能說什麼呢?說她一點都不開心?還是說她在東宮度日如年?

    她知道太子近來對她好,可她也很清楚,太子為什麼對她好。

    他不過是想挽回在朝中的名聲罷了,做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樣子,直讓她覺得噁心。

    她對他早就沒了期待,原本各過各的也沒什麼,她巴不得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他才好。可如今呢?他要做深情,便從一個月見那麼一兩回面,變成了一個月里有二十日都要見面。她心裡牴觸得很,無論如何也平復不了那份怨懟。

    何況太子也並沒有真的對她多好。這一切畢竟是做給外人看的,他常進她的宜春殿,外人便會覺得他們的夫妻感情有所緩和。可宜春殿裡是什麼樣子,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們根本無話可說,她不喜歡太子,太子也對她很不耐煩,鬧得不愉快是經常的,太子冷著臉對她更是常見。

    如此這般,她當真覺得,這還不如他從前貪戀美色偏寵妾室的時候。

    那時雖則在她生病時、在元晰生病時,她會覺得日子很難過,但大多數時候她都至少還可以怡然自得,不用日日面對一個令自己厭惡的人。

    如今……

    崔氏疲乏地緩了口氣,跟忠王妃說:「多謝你來看我,我會好好保重自己的,你別擔心。」

    「……你想開些。」衛氏艱難地勸說,「我不多勸你為孩子多做打算,只求你多為自己想想,把孩子好好生下來,你也多個倚靠。」

    不論太子多麼混帳,這孩子日後都還是有爵位的。但凡崔氏好好教,讓孩子日後對她孝順,日子便總會舒順起來。

    崔氏有氣無力地苦笑了一聲:「我知道。」

    衛氏又說:「你也不必太怕他。若真心裡憋屈,就叫人回陛下一聲,陛下總歸還是能管得了他的。」

    崔氏卻搖了頭:「不必了。」沒有意義。陛下再怎麼對太子惱火,太子也是他唯一的兒子,大齊的儲君。再說,就算太子被罵好了三日五日,假的情分也還是假的,只不過是被粉飾得更好看而已。

    「殿下,該服安胎藥了。」有宮女低眉順眼地進了屋,福著身低聲吸氣地稟話。衛氏一轉頭,便見一股苦藥湯的味兒直撞過來。她正想說多備些蜜餞,崔氏卻已面無表情地直接把藥接了過來,一飲而盡,好似半點都不在意那點苦味。

    衛氏一聲嘆息。她知道崔氏這是心裡比那藥更苦,也知道這份苦自己根本沒法說什麼感同身受。只得慶幸崔氏還算是個心裡剛強的人,好歹沒去尋了短見。

    「夫人,該服安胎藥了。」青釉這句話傳進耳中的時候,正蹲在地上陪元晉玩的葉蟬下意識地扯了下嘴角,然後慢吞吞地起來端藥。

    坐在羅漢床上讀書的謝遲看過去的時候,她已經把藥接了過去,只不過眉梢眼底都還透著一股悲憤,就差把「啊,好苦」幾個大字寫臉上了。

    謝遲笑了一聲,看看桌上的盛著蜜餞的小子,揀了兩顆梅子出來用小刀一划把核剖了出來,然後下榻踩上鞋向她走去。

    於是葉蟬愁眉苦臉捏著鼻子把藥灌完後,擱下碗就發現面前跟變戲法似的多了個人。

    他又跟變戲法似的向她一攤手:「喏,苦慘了吧?給你吃。」

    兩塊暗褐色的梅肉躺在他手裡,晶瑩剔透的等著她。

    「……」葉蟬斜眼瞥他,死鴨子嘴硬地道,「不苦,我不怕苦。」

    「不苦也吃一個。」他說著不由分說地就把梅子往她嘴裡喂,然後自己吃了餘下的一片,又抱起元晉,「爹難得今天沒事,帶你出去玩吧,好不好?」

    元晉揪著手指矛盾了一下,伸手指葉蟬:「我跟娘玩。」

    謝遲便說:「娘懷孕了,肚子裡有個你的弟弟妹妹在慢慢長大,要多休息----她剛才已經陪你玩了半天了,我們讓她睡一會兒好不好?」

    元晉顯然不太樂意,謝遲就又補了一句:「不然娘會生病的。」

    元晉就點頭了:「那好!」

    哎,真乖!

    謝遲很滿意地親了兒子一口,又扭頭親葉蟬:「那你睡會兒,我陪他出府玩玩。就在附近,你放心。」

    「嗯!」葉蟬點頭,轉身就打著哈欠上床午睡去了。元晉被謝遲抱著往外走,走著走著想起來:「帶哥哥一起!」

    「好,那我們去接哥哥!」謝遲滿口答應,去西院接上元顯,便帶著兩個孩子一道出了府。

    他讓劉雙領找了個藤球來,就讓乳母退遠了,自己陪他們玩。兩個孩子感情一貫挺好,年齡也差不多,在巷子裡跟他玩得特別高興。

    玩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有宦官尋了過來。劉雙領眼見先看見了,便主動迎了過去,問清了事情又來稟給謝遲。

    「怎麼了?」謝遲一邊舉起藤球逗著兩個孩子一邊問,劉雙領道:「四王府世子殿下來了,說有要事要跟您商量。」

    謝逢?

    謝遲點點頭,把藤球塞給劉雙領,吩咐乳母說:「帶他們回去吧,別吵著夫人休息。」說罷便先一步往回趕了。

    第63章

    謝遲走進書房就看見謝逢跟驢拉磨一樣在焦灼打轉,一看見他就迎了過來:「哥!」

    「怎麼了這是?」謝遲忙請他坐,看他一額頭的汗,便讓人去上冰鎮酸梅湯來。然而謝逢好像沒什麼心思喝,隨手一抹汗就道:「我這……查問官員查出了些大事,不知道怎麼辦,嚇死我了!」

    謝遲不禁笑出聲。

    謝逢是四王府的幼子,今年十六歲,為人沒什麼心眼,是幾個世子裡跟他最親近的一個。別人都還一口一聲「勤敏侯」叫他呢,謝逢早就管他叫哥了。

    謝遲於是也拿他當弟弟看,見他急成這樣,便從案頭拿了糖衣花生端給他:「別急,邊吃邊說。」

    謝逢一腦門子官司,隨手抓了幾粒花生卻沒吃,鎖著眉頭一聲沉嘆:「牽扯到了東宮,你說怎麼辦?!」

    謝遲手一哆嗦,差點把花生碟扣他臉上。

    他錯愕道:「你說什麼?」

    「牽扯到了東宮!」謝逢無比懊惱,「是盤問一個吏部官員時牽出來的,接著問下去壞了事了,東宮官只怕沒一個乾淨!」

    謝遲趕忙追問,到底怎麼回事啊?各地官學官舍的事情,可和東宮挨不上,太子就算有權也還管不到這些事情。

    謝逢說,官學官舍和東宮是挨不上,可你架不住東宮官向底下人索賄,逼得底下人從官學官舍上摳錢啊?

    「索賄?」謝遲皺起眉頭,「這怎麼回事?兩邊的規制差不多,論實權東宮官可要低一截。」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謝逢嘆氣,「朝廷上下這麼多人,一輩子也混不出什麼名堂的大有人在,但東宮官日後的出路卻是可以看見的。他們仗著這一點,又仗著陛下只有太子這一個兒子,對朝中位低的官員或許以日後的官位、或直接弄進東宮去,保他們今後幾十年富貴無虞。像曹尚書這樣的位高權重的官員自不會動心,甚至壓根不會與他們接觸到,但對位子不夠高的人來說,可真是塊肥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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