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葉蟬想想,覺得有道理哦?但又不服輸地一跺腳:「不管,就怪你!」說完就加快腳步往房裡去。

    謝遲氣結,四下看看,從樹下撿了個雪塊。

    這雪是幾天前下的,不過樹下沒什麼人走過,雪都還算乾淨。之所以結塊是因為白日裡會化掉一些,夜裡又重新凍住,成了半雪半冰。

    謝遲拿著雪塊走進堂屋,葉蟬正站在桌邊看今晚的幾道菜,驟覺脖頸一涼,轉瞬間那涼意又順著脊背一直滑了下去。

    她猝然回頭,謝遲立刻溜了。葉蟬一下子惱羞成怒:「謝遲!你別跑!!!」

    她提裙便去追,謝遲一邊在前面跑一邊時不時回頭逗她,可他既腿長體力又好,她根本就追不上。

    他一直跑到花園,隱隱覺得有些冷了,知道她穿得也不多才停住腳。

    葉蟬當即彎腰抓了把雪,撲過去就往他衣服里掖。

    但他個子高,她要跳一下才能掖進去。謝遲便感覺到有人按著他的肩頭借力一蹦躂,接著一股涼爽令他禁不住地縮脖子。

    他吸著涼氣回身,葉蟬正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哼!你討厭!」接著轉身就折回正院。

    謝遲追了幾步,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她一聲驚叫,接著就像一隻炸毛了的貓一樣拼命掙扎:「你討厭!你放開!我不要你抱!你欺負我!」

    最後她當然還是被謝遲一路抱回了正院,然後他像方才餵元晉一樣耐心地餵她喝了半碗湯作為道歉。葉蟬繃著臉喝,喝著喝著她就繃不住了。

    西院,元顯的點心和元晉一樣,也是牛乳燉蛋。乳母餵著他,容萱沒事幹,就在旁邊瞧著,結果他吃著吃著指著碗說:「弟弟喜歡!」

    容萱一懵,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元晉。

    這兩個孩子都在慢慢長大,打從幾個月前開始,謝遲就經常把他們兩個一起帶到書房玩。這是應該的,他們兩個是親兄弟,謝遲是他們的父親,他們都應該熟悉起來。

    可是,讓容萱難以接受的,是謝遲經常把元顯帶到正院去玩。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好、元顯身邊的乳母也好,開始糾正元顯的稱呼了。

    他們讓元顯叫葉蟬娘,叫她姨娘。

    容萱倒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兩個孩子都在葉蟬名下,也知道按道理她確實只是姨娘。可到了這一天,她還是忍不住地覺得,憑什麼啊?

    這孩子她養了一年多,葉蟬幹什麼了?不就是偶爾差人假惺惺地問問過得好不好,再不然就是在元顯去正院的時候陪他玩一會兒?

    明明沒出多少力,她還真能心安理得地聽元顯叫娘?

    容萱為這個膈應好久了,每次一想到,都忍不住地在心裡罵封建制度壓死人!文化糟粕不能要!

    偏偏元顯還對一切都沒有芥蒂,尤其跟元晉越來越親,有什麼好吃的都想著元晉。容萱對此既憋屈又心疼,怎麼想都替元顯虧得慌。

    是以在元顯吃著牛乳燉蛋又想起元晉後,容萱自己足足生了一個時辰的悶氣。她鐵青著臉,屋裡沒一個人敢說話,連元顯都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吃完就拉著乳母出去玩了。

    直至花佩拿著封家書挑簾進來,小心翼翼地瞧瞧容萱的神色,遲疑道:「姨娘,您的家書。」

    容萱重重地沉了口氣,伸手將信拿了過來,帶著三分余怒撕開信封。

    兩息之後,她面上的笑容一點點綻開:「哥哥立功了?!」

    信是她母親寫來的,說兩個哥哥都從戰場上活了下來,而且立了戰功。眼下二哥得了正八品千總的官位,大哥是正七品把總。除此之外還各得了一百兩的賞銀。母親說,等過些日子,天暖和一些,讓兩位嫂嫂來洛安看看她。

    這可真是個喜事啊!

    ----容萱對自己這樣說。

    她從前不太在意這個「家」,因為她對他們實在沒什麼感情。但現在,大約是因為在府里的日子太無聊,劇情發展又太不盡人意的緣故,她開始真情實感地在意這娘家了。

    容萱滿面笑意地招呼花佩:「快,給我備筆墨,我給娘寫封回信,寫好你立即叫人送出去。」

    屋裡的氛圍便可算鬆快了下來,花佩趕緊應下,跑去桌邊鋪紙研墨。

    正月十六,整個新年算是就此到了尾聲。薛成直到這天,才終於收到了廣恩伯府來的回帖。

    ----不,現在應該叫勤敏侯府了。

    帖子裡說,過年實在太忙了,家裡亂成一團,直至昨晚才看見太傅的帖子,罪過罪過。所以就沒時間登門拜訪了,日後有機會一定當面向太傅謝罪。

    這套說辭,誰都熟,誰都懂,說得再客氣也是成心不想見。

    薛成看完這帖子,在書房裡靜了半晌,心裡的情緒很複雜。門生進來換茶時,見他雙眼放空,試探著喚了聲:「老師?」

    薛成回神,看看他:「哦,子適啊。」接著他一喟,又看了看手裡的帖子,遞給了張子適。

    張子適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之一。早兩年,洛安城裡的才子有過一次陣仗頗大的辯政,也就他能和忠王陸恆一較高下。

    說句大不敬的話,在薛成眼裡,張子適論才德,能甩太子殿下八百條街。

    便見張子適看了看那帖子,就笑出來:「勤敏侯,是那現下在洛安城裡名聲大噪的謝遲麼?」

    薛成點頭:「是他。」

    張子適又笑了兩聲:「老師屈尊請他,他都敢不來,倒真是沉穩。」話音落定,張子適便察覺到老師的目光瞟了過來,但也沒就此收住笑,而是追問,「那老師接下來想如何?」

    張子適清楚薛成的脾性。他挑學生刁鑽歸刁鑽,平日惜才也是真惜才。勤敏侯藉故不來,他絕沒生氣,搞不好還因此更欣賞這個勤敏侯了。

    果然,薛成略作沉思,嘆道:「陛下贊他是個可塑之才。若能有名師加以教導,想來更可成大才。」

    張子適一怔:「老師想收他做門生?那學生可以登門……」他也想見識見識這位勤敏侯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

    可薛成搖頭:「不,不能是我。」

    他是太子太傅,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若勤敏侯主動想拜進他門中那還罷了,他自問自己的學問當他的老師也夠,可讓他差人去邀勤敏侯就成了另一回事。

    ----拉攏這種在洛安城裡炙手可熱的人物,說好聽點,旁人會覺得他在為太子謀劃;說難聽點,沒準就成了太子結黨營私。

    他當下的一切都可以被與太子綁在一起。而他之所以這樣關注勤敏侯,也的確是在為太子打算。

    越是的確如此,就越要避開這嫌疑。

    薛成沉吟了良久:「你去見見顧先生吧。」

    張子適面色一白:「老師,顧先生……」

    薛成抬手制止了他的話,平淡道:「去照辦。」

    張子適只得恭敬地應下,告退出去,心裡簡直叫苦連天。

    薛成所說的「顧先生」叫顧玉山,曾經是一代大儒,當下被稱為一代怪才。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