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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2:37 作者: 荔簫
    「哎,您放心。」劉雙領趕緊應下,謝遲卻還是放心不下來,又想了想,駐足道:「這些日子你去正院守著吧。如果有夫人忙不過來的事,你幫著些。」

    劉雙領一愣,旋即又趕忙應諾。

    謝遲便出了門,坐上馬車匆匆地往皇宮去。馬車駛起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碌碌地響了一陣,離得遠了便逐漸聽不到了。

    .

    正院裡,葉蟬這日醒得也格外早。或者說,她一夜都斷斷續續地沒睡好。時夢時醒、半夢半醒,歇不下來的腦子轉得太陽穴直跳,讓她累得不行又死活睡不沉。

    她忍不住地為謝遲擔心,忍不住地胡思亂想,想他這一趟是隨御駕出行,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那此行搞不好很危險吧?

    他對宮裡也說不上多熟,會不會無意中犯什麼錯?會不會觸怒聖顏?會不會一去不返?

    他可千萬別一去不返。若不然,她就要守寡了。

    她才十三,守寡怎麼都得守上些年。萬一她再一不小心壽數挺長,那就太可怕了。

    現下又天寒地凍的……他會不會被凍病?

    葉蟬滿腦子都是這些,想著想著就躺不住了。寅時三刻,她煩躁地坐了起來,自己點上燈,去翻沒做完的繡活兒出來做。

    青釉在堂屋值夜,一看臥房裡燈亮了,趕緊從地鋪里爬起來,理理衣衫推門進來:「夫人?」

    葉蟬剛從針線筐里把沒繡完的帕子拿出來,這一拿,倒叫她看見了前幾天做完就隨手放在了筐子裡的荷包。

    那個荷包是她隨便做來玩的,因為府里的繡娘給她裁完冬衣,剩了好些邊角料。她愛做這些小東西,就讓青釉去要了過來。其中有塊石榴紅的料子看起來質地很講究,顏色也喜慶,她就拿來做了荷包,打算過年時配衣服用。

    她隨手把它做成了象徵吉祥的葫蘆形,上面的紋樣原也是隨便挑的----想過年用嘛,就應景地繡了個倒掛的蝙蝠。蝠福同音,蝠倒了,福就到了。

    但現在再看到這個,葉蟬神使鬼差地想到了謝遲。她不禁怔了怔,接著把它拿出來,遞給青釉:「你把這個送到前頭去,讓爵爺帶著。」

    「……諾。」青釉接下來,趕忙就去了,很快卻又折了回來,聲音發悶地跟她說,爵爺已經出門進宮了。

    葉蟬哦了一聲,默默將荷包接回手裡。然後鎖著眉搖搖頭,暗自跟自己說,沒必要這樣。

    一直都只是她沒道理的胡思亂想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她覺得自己該想點別的,便披上衣服去廂房看元晉。元晉已經六個月大,會坐著了,她一推門進去就看到他坐在搖籃里沖她樂。

    「……」葉蟬愣了愣,也樂出來,「小東西,你怎麼也醒這麼早!」

    元晉:「呀呀呀呀呀!」

    奶娘在旁邊噙笑福身:「小公子昨晚睡得早,今天就早早地醒了。」

    他近來睡覺的時間也明顯沒有三個月時久了,白天能醒著玩好久,對什麼都好奇。

    葉蟬過去把他從搖籃里抱出來,抱著他坐到椅子上,元晉抬手要拽她釵子上晃悠的流蘇。

    「不許拽!」葉蟬一偏頭,張口抿住了元晉的小手。

    「咿----」元晉看著她愣住,她鬆開再一看他,他就一下子又笑了,咯咯咯地栽進她懷裡。

    葉蟬摟住他自己瞎念叨:「聽說你哥哥已經能滿地爬了呢。」

    元晉咿咿呀呀。

    「你爹要走大半個月,在他回來之前,你能學會爬嗎?」

    說完這句話,她就又想謝遲了,想得眼眶一熱。

    .

    幾里外,剛在宮門外下了馬車的謝遲,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

    他揉著鼻子,跟他前後腳到的白康隨口笑他:「誰想你了?」

    「……受涼而已。」謝遲含糊地隨口回話,被開玩笑引起的隱約侷促間,腦海里晃過的卻是葉蟬紅著臉湊過來咬月餅的模樣。

    第11章

    天子聖駕在當日上午離宮,直奔圍場。

    那圍場也不遠,就在洛安北邊的郢山一帶,比避暑所用的郢山行宮還要近些,一路行得又不算慢,次日下午就到了。

    傍晚昏暗的天色下,一頂頂帳子很快立了起來。正當中自是九五之尊,不遠處是太子,其餘自中間散向四周的,是隨侍來的宮女、宦官、侍衛的住處。

    隨駕前來的宗親和官員的帳子不能和聖駕設在一起,按往年的例,置在了離此幾里遠的另一處山腳下。各自安置妥當後,會陸續前來問安。

    這個「宗親」,指的是目下在洛安城裡炙手可熱的宗親,基本就是皇帝的親兄弟,和叔伯們留下的堂兄弟。其他關係遠些但依舊被皇帝記著的,可能在圍獵中會賞些獵物下去以示聖恩,更遠的就沒人在意了。

    像謝遲這樣旁支到不行的宗親,自然不包括在其中。

    於是這晚在營地邊緣處當值的時候,謝遲被寒風吹得格外清醒。

    此前的幾個月,他都沉浸在可以隨聖駕冬狩的興奮中,日日勤學苦練,覺得這是一個萬般緊要的機會。今日才恍然驚覺,自己太傻。

    宮中朝中等級森嚴,御前尤其如此。比如三大殿的侍衛都屬御前侍衛,可含元殿逢年過節才用一用,宣政殿用於每日的早朝,紫宸殿則是天子居所,他們守含元殿的侍衛與宣政殿的不能比,宣政殿的又比紫宸殿的要低上一截。

    他在宮中好幾個月了,都不曾親眼見過皇帝的影子。來冬狩,自也是紫宸殿、宣政殿的排在更近的地方,他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憑藉這一回一步登天?

    謝遲在風中打了個寒顫,好像一下子被吹得有些恍惚。這恍惚令他忽地對前路很迷茫,不知道日後的路該怎麼走,覺得自己想封王的夢遙不可及。

    這種感覺真可怕。

    謝遲咬住牙關猛吸了口涼氣打消這種寒冷的消沉,正好掌事的千戶策馬過來:「都精神點兒精神點兒,忠王殿下來覲見了!」

    忠王的分量,放眼洛安無人不知,不僅因為他家中是延綿數代不衰的異姓王,更因為陛下確實很看重他。而且,他和當今太子年紀相仿,兩人一同長大,如若不出意外,忠王一府至少還能再顯赫個幾十年。

    於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了挺後背,頃刻間全高了半寸。

    很快,夜幕之下,一小隊人馬遙遙奔來。

    郢山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小雪,眼下殘雪未消,雪粒被馬蹄踏出一陣陣白煙。忠王陸恆在離天子大營還有兩丈遠時及時將馬勒住,站得最靠邊的侍衛才沒被揚上雪。

    方才喊話的那千戶早已下了馬恭候,此時笑著拱手迎上:「忠王殿下。」

    「千戶大人。」陸恆翻身下馬,拱手還了一禮。那千戶立刻示意手下過來把馬牽走,自己則親自領著忠王往大帳走。

    陸恆笑問:「陛下可得空?若忙著,我在外磕個頭也就是了。」

    那千戶忙說:「哪能呢?御前的傅大人剛親自來吩咐過,說陛下聽聞忠王妃有喜,著意提了,殿下一到立刻請進去,說得對飲一杯才算賀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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