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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1:12 作者: 愛心扁桃體
    悠兒剛忙起來,「奴婢去廚房看看。」

    祝苡苡恩了聲,沒再說話。等到悠兒離開,房中只剩自己,她進了內間,坐在梳妝鏡旁,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漸漸深沉。

    今晚,小廚房會熬藥,與她而言,這是最好的時機。

    *

    晨間的薄霧緩緩褪去,日光漸漸漫出一團團濃稠的雲。彼時,已然天光大亮,一縷縷金光順著琉璃瓦傾瀉而來,漢白玉丹陛上隱秘的塵埃灰屑,也被照耀的清晰可見。

    早朝方才結束,身著朝服的文武百官自御道離去。

    兩月前,已然升任刑部侍郎的孟循赫然在列。

    他身形高挑,氣質清正如竹,繁複的赤色羅衣給他添了幾分煊赫矜貴,在一干官員中也格外出眾。

    因為方才早朝上的事,年邁的皇帝難得又生了一通大氣。

    河南連年乾旱,至今已是第三年。江竭河涸,莊家絕收,近日,又生起了蝗災。據承宣布政使奏報,動盪不安,人心惶惶,可謂是民不聊生。

    尤其是戶部尚書稟奏,倉廩空虛,國用匱乏,舉國之力,也難以平定旱災。滿朝上下擠了又擠,才堪堪能拿出十萬兩白銀。這些銀子,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只能應付一時。

    天子震怒,當場便革了戶部左侍郎的職位,以至於早朝過後,便有不少人擔憂,這把無名之火會燒到自己頭上。

    現在時候還早,原本就在早朝上提心弔膽的官員,出了午門後,便想藉此機會,稍作休整,再去衙門當值。

    孟循與刑部另一位侍郎一道離去。

    袁平翰原以為自徽州府那樁事之後,自己與孟循應該是水火不相容,兩相對立,卻不想回了京城,孟循升做刑部侍郎之後,反倒待他寬和了許多。

    之前那樁事他沒有辦好,曾經的同窗薛京嫌棄於他,就更別說那位張大人了。

    今日首輔才朝聖上遞了摺子,告了病假,說是要休養生息,至少一月。徐大人年歲已高,本就到了致仕的年紀,若不是陛下一再央求,徐大人也不會在朝堂之上久留。

    這摺子一遞上去,朝上的動盪就更多了。

    先是那位,他原本想交好的張尚書,還有那位群輔李大人……究竟是誰接任首輔之位,還未曾可知。

    那位張大人實在薄情寡性,他為他們出了不少力,也得罪了不少人,只不過是事未辦好,就對他那樣冷淡,要真讓那位接任首輔之位,恐怕以後有他好果子吃的。

    別說是升遷,就是安安分分在自己位置上待著,恐怕都是奢望。

    想到這裡,袁平翰不免得憂心忡忡。

    河南旱災離他是山高水遠,他顧及不到,最多最多,也就是擠出些銀兩來賑災。但他也不是什麼豪奢之人,比不得其他人出手闊綽。

    可這離得近的,便是今後,在六部當中他的處境。

    他自認還算勤勉,不然也不至於這般年紀就做了正三品的侍郎。可身居高位,光靠勤勉,還是不行的。

    思及此,袁平翰不由得將目光轉向站在自己身前的孟循。

    比起自己那位曾經的同窗薛京,眼前的這位,顯然要更可信幾分。

    雖然現在二人還在同一品級,可孟循他年輕,才將將而立之年,還有著大好前程。

    若是與他交好,說不定還能有幾分轉機。

    正當袁平翰還猶豫著上前搭話時,一道身影快他一步上前。同樣是正三品的赤色羅衣,他步調從容,唇邊含笑,愜意自得。

    袁平翰側目一瞥,這不正是,他那位「好同窗」麼?

    自鼻腔冷哼一聲,袁平翰頗為不憤。

    薛京卻不在意,他步調款款與孟循並肩,身量雖差了孟循一頭,但氣度就並不遜色多少。

    「孟大人這是要回刑部了?」

    語調十分熟稔,像是好友之間的攀談。

    聞言孟循,孟循勾唇淺笑,朝薛京微微頷首。

    薛京也不惱他態度冷淡,上下打量了孟循幾眼,「孟大人這些時候勞心公務,人都憔悴了些……」

    話到這裡,他又收回目光笑了笑,「孟大人升任還不到兩個月呢,可要注意身體,免得這官位保不住,身子也熬壞了。」

    薛京說完,面上仍帶著笑,只是那笑意從來都未及眼底。

    他這話一出,不說孟循,就連袁平翰聽了都覺得十分刺耳。都說禮部薛侍郎待人謙遜,從來不與人交惡,要是現在讓那些傳出風聲的人來看看如今的薛京,哪裡還能說出謙遜有禮這樣的話來。

    只是孟循依舊沒什麼太大反應,眉目淡淡的,回到,「有勞薛大人記掛。」

    看也未曾多看薛京,目不斜視的朝前走去。

    薛京只當孟循是無力反駁,找不出應對之詞才這樣說話。他要回禮部,與孟循不同路,也沒必要一直跟著。

    轉身之際,薛京唇邊掛上些嘲諷的笑。

    如今內閣首輔一職暫由張大人接任,想來再過不久,徐閣老致仕,就不是暫由而是板上釘釘了。

    最年輕的三品侍郎,且看他能得意多久。

    薛京轉道離開後,袁平翰便邁步上前,「薛京那般,孟大人就絲毫不介懷?」

    孟循難得側目過去,「介懷如何,不介懷又如何,逞口舌之快麼?」

    那樣多年他都忍過來了,短短几個月而已,他當然也可以容忍。再說了,他確實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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