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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1:12 作者: 愛心扁桃體
    屋內的茶還是溫的,喝過茶後,她胸腔的脹痛漸漸平息下來。

    祝苡苡與穆延坐在外間的雕花紅木圓桌旁,兩張束腰圓凳緊緊挨著。她單手撐著腮,好整以瑕地看向穆延。

    她有些好奇穆延這兩個月的遭遇。

    說是好奇,其實更是擔心。但她不願穆延多想,用一種還算輕快的態度開口問他。

    「五連山那邊的匪亂,是如何平定的?」她給穆延倒了一杯溫茶,將茶盞推到他面前,「我有些想知道,你就長話短說,給我說說吧。」

    讓我知道,這兩個月我不在的時候,你經歷了些什麼,讓我知道這樣十八歲的年紀,負擔起了什麼。

    她心中如是想著,抬眸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

    穆延眸色微暗,回想起了半個月前的事。

    他應徵進了新安衛後,就主動請纓,與新安衛調撥出來的人手,一同參與了五連山平定匪亂。他初初幾次表現,就得了指揮使的青眼。因為新安衛當下正是人才疏疏的時候,穆延沒費什麼功夫,就做了衛所里的把總。

    他對五連山地勢熟悉,加上手下又帶了不少人。借著天氣的便利,他奇襲賊巢。雖算不得多成功,但好歹斷了五連山的糧草供應,切斷了於山下的聯繫,如此一來,五連山的賊肥便猶如瓮中之鱉。

    可他太著急,錯估了五連山裡的情況,貿然出手險險丟了性命。

    是途經五連山的京衛指揮司使同知率人救了他。經此一役,他便更加謹慎小心,後面細細謀劃,總算將賊人一網打盡,其中少不了這位指揮司使同知的襄助。

    按理來說,指揮司使同知是掌管京衛巡防,與他徽州府駐軍沒有半分聯繫,怎會如此慷慨大方,出手相助,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位大人找上門來。

    那位大人他曾經見過的,就在江寧府泛舟游湖的時候,那時,兩人甚至大打出手,劍拔弩張。怎麼來說關係都算不得好,但這次見面這位韓大人待他的態度似乎和緩了許多,還說了許多,他不大明白的話。

    「你之前是不是在北境那邊待過,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看著穆延冷硬的臉色,韓子章覺得興許是他這話太過冒昧,想了想,他放軟了語氣,壓著眉,盡力克制著開口道:「我這也是關心並無惡意,這次平匪,你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雖說你隸屬新安衛與我毫無關係,但我們畢竟一同剿滅了匪賊,我多關心你幾分也並非沒有道理,不過就是普通的寒暄,你不要多想。」

    穆延自上次見面就大致曉得韓子章是個怎樣脾性的人,他這番耐著性子與他開口,模樣也不似作偽,似乎真的只是因為他們方才一同平了五連山的賊寇,出於關心,普通的寒暄而已。

    穆延猶豫了會兒,回答了他的問題。

    卻不想,他的反應,大大出乎了穆延所料。

    他不似平常那般冷靜,再三問他,「當真,你母親當真是這個名字,你當真是十八歲,沒有騙我?」

    穆延心裡不大舒服,但還是點了點頭。

    「韓大人,我並無騙你的理由。」

    得到他的回答,韓子章面露喜色,「穆延你便在新安衛好好待著,再過一些時候,我會帶父親過來尋你。」

    說完這些韓子章便匆匆離去,似乎他來徽州府一趟,只是為了和他說上這樣幾句。

    穆延心裡那份難以言明的怪異感愈發明顯。

    他不怎麼喜歡韓子章,可韓子章又的確救了他,與他有恩,無論如何,他也不該對韓子章太過冷漠。

    但他實在不明白韓子章與他說這些話的用意。

    但他有無暇再顧及那些話了,平定匪亂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寫了封信傳去徽州府城的祝家,之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總算,在今日他踏著月色再次見到了他想念兩個月的人。

    他來的不算太晚。

    也幸好,她似乎也如他一般。

    她也想念著他。

    這是這兩個月來,他所聽聞過的經歷,過的最好的事情了。

    於穆延而言,做衛所的把總或者是把總統兵,都沒什麼區別,區別的是,她怎樣看待他的,她是否,也肯如他一樣去喜歡他。

    她想要的,他會盡力去做,盡力去達到。

    他想做她的倚仗,做她的退路,做她無所顧忌的保障。

    穆延刪繁就簡的說了他這兩月以來經歷的事,大多都是些瑣碎的,沒什麼值得說道的事,她卻並未和他料想的那般興味索然,相反,她聽得津津有味,在這半個時辰的功夫里,那雙杏仁眼始終映著閃爍的燭光,以其她清淺的笑。

    直到穆延說完,她才緩緩回過神來,「這麼說,你如今是新安衛的把總統兵了?」

    迎著她的笑,穆延微微頷首。

    祝苡苡咧著唇,「那祝賀你,得償所願。」

    穆延隨著她一同笑了笑,但卻並未應和她的話。

    新安衛的把總統兵,從來不是他的所願,他的所願,是她。

    是她平安快樂,不再憂慮重重。

    那才是他的所願。

    穆延凝望著她,眸色漸漸深沉,在一片昏黃的燭光里,他眼中映著她清甜的笑容。他總在看著她,似乎要把她牢牢地看見眼裡。

    隨著燈芯啪的一聲,祝苡苡的心猛然跳了下。

    她失了平常應對穆延的從容與自在,多了幾分侷促與不安,那滿是侵略和克制的目光,讓她有些不敢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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