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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51:12 作者: 愛心扁桃體
    留下忍冬在家裡幫著管事,她也更為放心。

    今個是祝苡苡到江寧的第二天,歇了一天,路上消耗的精力也養回來不少,又聽人說這幾日夜市上尤其熱鬧,她便想著要出來玩玩。

    本來是要帶著銀丹出來的,銀丹喜歡熱鬧,早在出門前就同她說了,一定要去江寧的夜市逛逛,結果才到江寧呢,便水土不服,上吐下瀉,病殃殃的。養了一天,去醫館,找了大夫才稍微好上一點。

    但這會兒,別說是出門了玩了,就是叫她隨便出去走兩步,她都得連連搖頭。

    於是,祝苡苡便只能帶著穆延去逛夜市了。

    江寧的夜市也不是日日都這樣熱鬧,聽說這幾日正好是趕上了煙火節,出來遊玩的人,才較以往多了些。

    如今的工部方郎中,正是出生江寧府的官員,他善造煙火,在皇帝誕辰太后誕辰上,屢獻奇蹟,皇帝大肆嘉獎,因著他的緣故,這江銀府變多了一個煙花節。

    祝苡苡記得,她也曾在除夕那日,看過這位方郎中的煙火。

    絢爛奪目,奼紫嫣紅。即便是在京城,也是人人稱道的好景致。

    祝苡苡在前頭走著,穆延在後頭慢慢跟著。

    他一身鴉青色的窄袖衣袍,沉默又黯淡,幾乎要隱匿在夜色中,偏偏他唇角始終帶著溫和淺淡的笑意,將那張本就叫人難以忽視的臉,襯得愈加清潤乾淨。

    他長得好看,膚白如玉,即便沉默不多話,也引得路上經過的行人頻頻留駐目光。

    祝苡苡便大不相同。

    她本就姿容出眾,再加上一身妃色艷麗的衣裳,沒有刻意壓著笑意,不時浮在眼角淺淺的梨渦。乍然一眼看上去,和那十八歲的小娘子沒甚的差別。

    護城河進來的這條街,販賣一些從西洋那邊泊來的東西,新穎有趣,在其他地方都不多見。祝苡苡自認還算是見多識廣,也免不得被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兒吸引了注意。

    見祝苡苡一直在看自己攤上的東西,那商販笑著開口:「姑娘好眼光,這是幾月前走海運過來的琉璃串子,款式新,就是找遍整個江寧府城也尋不出幾個這樣的手串,姑娘若是喜歡,不如買個拿去戴,也不貴,就一兩銀子。」

    商販前頭的話,倒頗是吸引人,可後面那句就一兩銀子,即便是祝苡苡,也忍不住抖了抖眉頭。

    她要是在徽州府城隨便買個手串,最多也就三四錢銀子,哪裡需要一兩,即便是西洋傳來的稀罕貨,倒也不至於這樣貴吧。

    不過這鐲子,倒確實是挺好看的,這樣的料子,她以前還沒見過呢。

    她下意識多看了幾下,一雙水盈盈的杏仁眼添了幾分猶豫。

    看出了她的猶豫,那商販又勸道:「這手串真不貴,要是在鋪子裡買,約莫得好幾兩銀子呢,小娘子這要是錯過了,下次就未免有這個價了。」

    抬眸瞥見了站在祝苡苡身後安靜如山的穆延,商販突然眼睛發亮,「既然姑娘喜歡,公子不如就替姑娘買了嘛,喜歡可是多難得的事兒,有時候,就是挑遍整個府城的攤子,也未免能挑到一件稱心如意的東西呢!」

    穆延怔怔的看著商販,似乎是在考慮他的話。正當穆延打算下決斷的時候,一隻手陡然伸了出來,將他拉開。

    那隻手柔軟白皙,分明沒什麼力氣,可那隻手挨著穆延,穆延便只剩下順從。

    隨著她的力氣,穆延朝她的方向走了幾步。

    下一刻,祝苡苡迎上穆延的一雙眼,翹著眉,小心認真的叮囑,「可不要被那人幾句話就騙了,再稀罕的料子,那樣一隻沒什麼做工的手串,也不值那個價,可曉得了?」

    她剛才可是看出來了,穆延被他說的幾乎有些動心。

    要不是穆延確實身手了得,祝苡苡都不怎麼放心讓他一個人出去。就他這張臉,這樣單純的性子,是最容易被人騙的那種。

    他不僅是個小災星,還是個小傻子。

    她一雙杏仁眼倒映著點點微光,在朦朧的夜色中依舊神采奕奕,只是她眼中的那幾縷微不足道的光,在穆延看來,卻要比滿城的煙火更加好看。

    愣了會兒,他抿著唇笑了笑,「姐姐喜歡的話,那便值得。」

    他們兩兩相望,停步在來來去去的街道。

    周遭有些吵,由遠及近的煙火聲,來來往往的談笑聲,販夫走卒的叫賣聲。

    祝苡苡有些許的恍惚。

    方才穆延的話,她聽著有些不太真切。可他眼角眉梢的笑,她卻能看得分明。

    穆延有著一雙純粹的眼睛,比祝苡苡見過最清澈的溪流還要乾淨。她到現在也不明白,怎麼穆延這麼一個身世悽苦,父母雙亡的人,千里之外投奔來徽州親右的人,會長成這樣的模樣。

    他包容適應著所有的不好,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怨天尤人,看不到半點不甘。他用身上那獨特的純粹,應對著他面臨的所有好與壞。

    每當祝苡苡看見他的眼,她都會不經自問。

    如果自己和他一樣,再沒有親人,這世間之大,只剩下自己一人,她會這樣嗎?

    不會。

    她害怕孤獨,害怕寂寞,遭受了這些,她大概會活不下去。僥倖活著了,也該是怨天尤人,憤世嫉俗,滿懷不甘。

    想的多了祝苡苡有些恍神,她斂了神色,問:「穆延你方才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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