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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虞幼窈點點頭,又把注意力放到他的傷上:「傷雖然不重,但流了不少血,這幾日不要碰水,手也要緊著用,隔日換一次藥,連換三次,傷口差不多就能癒合。」
殷懷璽點頭:「好。」
營帳里,又是一陣令人窒息一般的沉默。
虞幼窈悶頭收拾,處理傷口的一應用具、髒污。
殷懷璽仔細看她,來到營中不過幾日,便已經能熟練地做這些,平常都是由下人們做的活計,指尖上精心養護的甲蓋,也剪短了。uu看書
收拾完了,虞幼窈見他滿身血污,起身就要離開:「我去打一盆水過來,幫你清理一下……」
殷懷璽突然拉住她的手,嘶啞的聲音里,透著濃濃的疲憊:「讓我抱抱你。」
虞幼窈鼻尖一酸,幾欲落淚,緩緩坐回榻上,殷懷璽手臂,落在她的腰間,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
脆弱顯露無疑。
「你,」虞幼窈頓時紅了眼眶,張了張嘴,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好嗎?」
她聲音很輕,透著小心翼翼的味道。
其實有一肚子安慰的話,想要對殷懷璽說,可她也知道,戰場上流的血和淚,唯有在戰場上討回來。
婦言軟語,宛如穿心之毒。
身為一軍統帥,殷懷璽有足夠的理智和冷靜,應對任何情況,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殷懷璽聲音嘶啞,帶著些微艱澀:「我小的時候,性子十分頑劣,父親時常因此感到頭疼,就將我扔進了軍中,也好叫我磨一磨性兒,當時帶我的人,就是明叔,明叔比我父親大許多,就是叫一聲明伯也使得,但他不讓我叫他明伯,覺得叫明伯把他叫老了,軍中大多將士,也都叫他明叔。」
虞幼窈明白了,軍中將士到了一定的年紀,就要退下來,明威將軍不想那麼早退,就特別在意這些。
第1015章 哭了
「軍中的戰士欺負我年歲小,時常拿我開涮,把我當小孩子逗著玩兒,我打小就不是能吃氣的,時常想些渾招,變了法子整人,不是把這個戰士水囊里的水偷偷倒掉,換上馬尿,就是把那個戰士褲子剪壞,讓他出醜……把軍中鬧得烏煙瘴氣,搞得人憎狗也嫌。」
虞幼窈輕抿了一下唇兒,殷懷璽是七歲進了軍中,幾乎能想像得到,他惡作劇成功之後,得意洋洋的神情。
殷懷璽繼續道:「父親氣得不行,見我一回,就抽我一回,每一回都是明叔攔著,還說哪個好兵,不是刺頭子?我看這小子成,是塊行軍打仗的料,關健腦子活,想得雖然都是渾招,可甭管渾不渾招,整到了人,就不簡單了。」
「軍中的戰士們自己欺負人,不拿小兵不當兵,就別怪被人整,想要不被整,自己個兒放警惕些,堂堂一個戰士,叫一個小孩兒整得七葷八素,還有臉了?」
虞幼窈終於明白了,明威將軍包容了殷懷璽小時候,所有的頑劣,並且肯定了他的聰明,從不拿他當一個不懂事的小孩看待。
這是父母,無法給予的。
殷懷璽輕笑了一下,但那笑聲卻透著嘶啞:「從此之後,戰士們不敢再輕視我了,也對我提高了警惕,到底是身經百戰的戰士,認真起來,哪是那麼容易被整?從前那一套渾招整人,已經不成了。」
虞幼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開始學著去觀察軍中的戰士,觀其弱點,尋其時機,有預謀地伺機而動,比如有個戰士,睡前喜歡喝一碗水,每晚都要夜起,我就悄悄埋伏在茅房附近,等他起夜迷糊之際,套了他黑麻袋,將他打了一個鼻青臉腫。」
「這個法子,讓我很是得意了一陣,但隨著被整的人越多,戰士們對我的戒備越發深了,時常兩兩、三三一起活動,從不落單,這個法子也不管用了。」
虞幼窈忍不住追問:「後來呢?」
「我心裡很是不服氣,覺得他們人多欺負人少,就去找明叔,明叔就問我,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你為什麼一定要挑落單的戰士去整?戰士們不落單了,你反而束手無策?」
「我回答說,因為我年歲小,只能挑落單的戰士,趁其不備。」
「明叔就說,年歲小也是一種弱小,就算一時靠腦子取勝,但往往並不長久,收效甚微,強於體魄,修其智謀,可制勝也。」
「這也讓我認識到,短時間內,想要整到軍中千錘百鍊的戰士,幾乎是不大可能,也算是收了心,正兒八經地跟著明叔一起習武鍛體,汲取軍中那些老將們,身經百戰的經驗,去其糟粕,留其精華。」
明叔從來不會幹涉他的成長,卻在他成長的過程之中,承擔了引導、教誨之責,潛移墨化地影響了殷懷璽心智,增長了殷懷璽的眼界、手段與心胸。
初時,殷是一個只懂得用屎用尿的頑劣小孩,後來懂得了觀察蟄伏,靜待時機,再後來他懂得了強於體魄,修其智謀的道理。
明叔用自己的包容與耐心,一點一點地引導他成長。
不是師長,更勝師長。
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虞幼窈輕聲道:「明叔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營帳里,
久久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虞幼窈感受到,頸側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些輕微的濕意。
殷懷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