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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第二日,殷懷璽過來尋了虞幼窈。
一起過來的還有謝景流。
住在驛站,到底不比家裡,殷懷璽每次找虞幼窈,都要先派人稟了謝老太太。
謝老太太也知道,殷懷璽和小窈兒,在虞府時,有「表兄」之誼,現在也有「信物」盟約,也不好攔著。
但謝景流防殷懷璽,就跟防賊一樣。
但凡殷懷璽尋虞幼窈,總要湊過來盯一盯。
美曰其名:「莫說你和小窈兒的婚事還沒有正式定下,就算定下來了,也要守規矩,見面可以,邀約也行,私相授受也可以,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卻是不行。」
殷懷璽能說什麼?殷懷璽只能捏著鼻子認。
這會兒,虞幼窈站在小院裡的一棵老榆樹下,見殷懷璽和三表哥一起過來,指著樹上說:「榆樹開花了,真好。」
北榆南櫸,在北境幾乎家家戶戶,門前門後都種了榆樹,
殷懷璽抬頭看樹,榆樹都是先花後葉:「過不了多久,榆葉、榆錢、榆樹皮,就都可以吃了,北境的饑荒,很快就能緩解,不會再有災民餓死。」
榆樹耐乾旱,在荒漠地區也能存活,北方自古就有「一榆解三旱,家種一棵榆,不怕三年旱」的說法。
山裡有許多能吃的野菜。
但榆樹能飽腹,其他野菜卻不行。
謝景流笑了:「對了,我今兒在外頭打聽了一個消息,有人效仿前朝張文忠公,帶了聚集在京兆城外的二十餘萬流民在來北境的途中,路遇流民則收,遇死者則葬,遇城則隻身入城,一家一家地敲開城中富戶的家門,懇請富戶賑糧,富戶們礙於他的身份、家世、官職,便是再不樂意,總要賑些糧食,他走一路,討一路,願意跟著他的流民,從二十餘萬,達到五十餘萬。」
「這人是誰?」虞幼窈瞪大了眼睛,張文忠公一生經歷了七代皇帝,辭官歸隱後,朝廷七聘不出。
後關中大旱,年愈六十的張文忠公出山了,並出任陝西行台中丞。
他散盡家財,遇民難則賑,遇死者則葬,並且以賑糧補官之言,說服當地的富戶們賑糧。
後來積勞成疾,逝世於任上。
死後追諡文忠公,關中百姓哀之如失父母。
寫下了一首《山坡羊·潼關懷古》,留下了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千古名句。
謝景流刷一下打開摺扇:「這人你也認識,正是你的族兄虞善德。」
虞幼窈怔然良久。
祖母對虞氏族裡心懷怨懟,又一向剛強慣了,與族裡關係也只一般,她和族裡接觸也是不多,關係比較好的,還是宗長太太和二老太太。
第807章 為民承重
虞善德就是宗長太太的兒子,印象最深的,還是四年前的科舉,他幾次進府拜見祖母,有一次在假山後面,碰到了他和另一個族兄,談及了科考舞弊一事。
過了好一會兒,虞幼窈才道:「我記得,他已經升任了翰林院侍講,是天子近臣,在翰林院熬出了資歷,就能平步青雲,直入內閣,比起當年的虞宗慎,也是不遑多讓,」她輕斂了雙睫,輕聲道:「我不如他。」
世人都贊她聖善,是活菩薩,可比起虞善德滿腔的書生意氣,滿懷的浩然正氣,她差之遠矣。
她之善,是在力所能及之內。
虞善德之善,是心懷天下,為民承重。
殷懷璽蹙眉:「你做的比他更多,是你與朝廷斡旋,取得了朝廷的支持,逼得士紳出錢出糧,我才會允許大批的流民湧入北境,你走了前面九十九步,虞善德只是將你沒走的最後一步,走完了。」
虞幼窈輕笑了一聲:「我沒有和德族兄比較的意思,只是有感而發,欽佩他心向張公,稟天地正大之氣,學聖賢正大之學,蘊之而為道義,天下至罕至鮮。」
文人學子們,奉張公為聖賢,可這世上又有幾人,敢為張公所為?
謝景流搖了搖摺扇:「文人大多都抹不開臉面,也愛惜名聲,敬張公,卻不敢效張公,恐有東施效顰之嫌,惹人發笑,便是虞善德,一開始也只是打算和流民們一起挨餓受凍,吃草根,剝樹皮,帶流民們來北境,只是沒想到,一路上會遇到更多逃荒的流民。」
「後加入的流民,手中沒有糧食,經常搶奪其他人的糧食,加之朝廷派兵鎮壓,為此死傷了很多人,他極力安撫流民,迫不得已,才抹開了臉面,效仿張公,遇城則入城,請求城中富戶賑糧。」
「他出身名門,是虞氏宗長之子,兩榜進士,選館庶吉士,翰林院侍講,天子近臣,各地雖然都關了城門,禁止流民進入,卻攔不住他,對城中多半富戶來說,他是不能得罪的,多多少少肯定是要出一些糧的。」
虞幼窈有些好奇:「你們對德族兄的行為,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殷懷璽道:「沒什麼好驚訝,虞氏族能從前朝傳至如今,出幾個大德之士,不是很正常嗎?世族教化族人,是為了光耀祖功祖德,如虞宗慎高官厚祿,是光耀祖功,如虞善德這般為民承重,又何嘗不是光耀祖德?」
一個大家族,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虞氏族行事對外還算正派,對內也算公允。
雖在謝氏頭上,難免有些重利,但換一方面來說,對虞氏族而言,謝氏是虞氏婦,每一個族人,都在為家族做貢獻,俗話說,有多大力氣,干多大的活兒,謝氏錢多,自然要在這方面,多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