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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姚氏這才反應過來,虞老夫人去世了。
若是從前,她肯定是要傷心難過,仔細地操持喪事,將婆母風光送走,可自從自知道,她和虞宗慎的婚事,從頭到尾都是虞老夫人一手算計,心中便只剩了諷刺。
虞幼窈哭得渾身沒有力氣勁,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嘶啞著聲音,就開始指揮下人布喪、報喪。
檐下紅彤彤的燈籠,換成了寫了「奠」字的白燈籠,整個虞府一片素裹,下人們提拎著白燈籠,走家串巷地報喪。
「咚咚咚——」
「咚咚——」
「咚——」
鎮國侯府守門的門童,聽到重重地拍門聲,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瞧了旁邊的滴漏,嚷聲道:「誰啊,這都到子時了……」
「小的榆兒巷虞府的!」
門童一聽是虞府,連忙拉了門栓,打開了門,就見門口的小廝穿了白麻衣,提拎了白燈籠,二分的睡意,嚇醒了七分。
小廝身上穿了白麻衣,帶了晦氣,就將白燈籠遞進門裡去:「我們家老夫人今晚喜喪,家裡過來報喪……」
一直到虞府的馬車走遠了,門童這才打了一個激凌,提拎著報喪的燈攏,撒了腿兒地往裡跑……
老人家睡眠都淺,屋裡一響起了腳步聲,宋老夫人就醒過來了。
姚黃匆匆走進屋裡,一張口,就啞了嗓音:「老夫人,虞老夫人方才去了,虞府剛才派人過來報喪了。」
宋老夫人聽得一愣:「她、她怎麼還走我前頭去了?」
這兩年,虞老夫人的身子養得比她好。
姚黃也紅了眼眶:「說是早年虧狠了身子,年紀大了,怎麼養也養不回來了,早前發了一回亢症,養了幾年的身子,一下就敗了。」
她們老夫人雖然病得厲害,可早年享了福,身子精心一養,人就結實了。
可憐虞老夫人,讓榮郡王府造作了。
宋老夫人這才反應過來,扯了嗓子就嚎啕大哭:「造孽喲,我苦命的老姐妹啊,自從嫁了人後,就沒得一天好,婆母是個厲害人,總逼著媳婦兒,給兒子納妾,好好的夫妻情份,讓姨娘和庶女給壞了,是慪狠了氣,總算那也個短命的,哪曉得,她不是享福的命,婆母這才剛去,丈夫也跟著去,一個孀婦,叫族裡欺負得吊脖子,叫外人指點著過日子,她是憋著一口氣,才將兒子教養成材的,如今兒子高官厚祿,輪到她享福了,憋著的這一口氣,就這麼泄了,我苦命的老姐妹啊,怎麼就能捨得下,那麼好的大孫女兒吶,侍奉了在半輩子的菩薩,菩薩咋也不開開眼睛吶……」
宋老夫人想到從前種種,哭得不能自已,她和虞老夫人一起幾十年的情份,最明白她的苦楚了。
姚黃也跟著抹眼淚:「虞老夫人操勞了大半輩子,總算能歇一歇了……」
消息很快就傳進了宋明昭耳里。
宋明昭恍惚又想到了,沐佛節那日,在寶寧寺和虞老夫人的那場談話。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當時一定拂衣跪拜,請求老夫人將虞幼窈許給他,而不是拐彎抹腳的算計。
怕輸的人,註定會輸。
輸不起的人,終究不會贏。
在虞老夫人面前,他諸多算計,到頭來機關算盡,枉負了一世聰明。
是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是虞幼窈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讓他心生了恐惶。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他唯一的機會。
他在虞老夫人面前不敢輸,也輸不起了。
這段時間,他是攢足了勁,要在科考上一鳴驚人,想要重新攢足了誠意,去虞府向虞老夫人求親,可隨著浙江水患,東南沿海一帶倭患海盜四起,科舉一再推延,他恍惚有一種遙不可及,求之不得的恐慌。
虞幼窈斡旋不停,一直到虞老夫人裝棺了,這才真切地意識到,祖母已經去世了。
她呆呆地站在祖母屋裡。
隔了一道屏風,虞宗正和虞宗慎面對面坐著,氣氛很凝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虞宗正聲音苦澀:「二弟,你和謝氏當年……」
虞宗慎唇邊沒了笑意:「我們母子三人之間的孽障,何必牽連上她?她都賠了一條命,你怎麼還不放過她?」
虞宗正心中大怒:「什麼孽不孽障的,母親這才剛走,你胡說什麼呢?」
虞宗慎握在手裡的雪裡粙牡丹紋茶杯,輕輕一松,就跌到了地上,「嘩啦」一聲,摔得粉碎:「當年是我不自量力,妄圖攀嬌折桂,是母親貪心不足,與謝府結親從中獲利,是你薄情寡義,害了謝柔嘉的性命,我們都有錯,唯獨謝柔嘉是無辜的,到頭來,好得盡讓我們家占盡了,還讓她賠了一條命,但凡你還有一點廉恥之心,就不該再提她的名諱。」
虞宗正臉上湧上了一股血氣,也不知道是氣急敗壞,還羞惱成怒。
裝了十幾年的孝子、良父、好夫,虞宗慎終於撕開了溫雅的面具:「虞氏族落魄了幾百年,我們那家點家底,也隨著父親去世落敗了。」
「我這個內閣首輔,是花了多少銀錢打點人脈才有了的?
「你正三品吏部侍郎兼十三道都察御史,更是掏空了謝氏大半的嫁妝產業,才得到的。」
「虞氏族裡人才輩出,起興有望,是謝柔嘉三成的嫁妝產業培養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