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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希望他德才兼備,遇高山,而景仰之,心中常懷謙遜,方能見德而行德。
後來,這位字「景之」的周家少爺,遇到的另一個字「景止」的少年世子。
一字之差,結下不解之緣。
幽王殿下為殷懷璽取字景止,是取自:「品崇嵩室,合九有而景止依光;度越滄溟,盡百川而朝宗赴壑。」
就是希望,殷懷璽將來能做一個品性崇高之人,景止依光,盡百川而朝宗。
一個遇高山,而景仰之。
一個品崇嵩岳,景止依光。
命運的糾葛,仿佛是命中注定了一般。
而那時的幽王殿下大約也不會想到,九為極數,嵩山之高不可攀越。
龍游於海,盡納滄溟四海之浩瀚,百川之朝宗。
一切不過是命中注定。
周令懷沒有多言,只道:「此去江南危機重重,望珍重!」
葉寒淵點頭:「保重。」
說完了,葉寒淵也不作停留。
走出了風波亭外,隨著一聲口哨響起,附近就傳來了「噠噠」地馬蹄聲,一匹鬃黑的高頭大馬,疾馳而來。
轉瞬,就停在了葉寒淵身邊。
葉寒淵輕撫了馬頭,翻身上馬。
「駕!」馬兒仰頭長嘶一聲,宛如一道疾風,奔向了官道。
葉寒淵握著馬韁,耳邊呼嘯著寒風,仿佛那個身著紅衣,鮮衣怒馬,如火似荼的少女在他的耳邊絮語——
「葉寒淵,以後有我罩著你,誰也別想欺負你……」
「葉寒淵,不能考科舉有什麼關係,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科舉一道路可走,至少我就沒聽說過,口吃的人不能參軍……」
「葉寒淵,你又不是天生口吃,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克服……」
「葉寒淵,我們說定了,以後你每天這個時辰過來尋我,我幫你一起克服口吃的毛病……」
「葉寒淵,跟我一起念,殷若荼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要是敢口吃,就死定了……」
「葉寒淵,殷懷璽那個臭小子嘲笑我,說我是個男人婆,將來肯定嫁不出去,被我父王揍了一頓,我父王說,嫁不出去,可以招一個進來,軍中有前途的好男兒多得是,只要他一聲令下,多的是人排了隊地想給我做贅夫……」
「葉寒淵,你有什麼理想嗎?就是拼了命想要去做的事?」
「……」
我畢生的理想就是你,拼了命地想要娶你。
即使你已經不在了!
我也想這樣一直念著你!
周令懷目送葉寒淵的馬兒遠,心中一片悲涼,才放晴不多久的天,不知何時一片烏沉,寒風挾裹著雨雪,一齊卷進了風波亭內。
虞幼窈下了馬車,踩著積雪走進了風波亭內:「下雪了。」
周令懷「嗯」了一聲,抬手將小姑娘狐毛斗篷上的帽子,掖起來,戴到她頭上:「我們回去吧!」
過一會兒,雨雪下大了路就不好走。
長安推著輪椅,將少爺送回了馬車,然後又回了風波亭,幫著春曉收拾東西。
馬車裡暖烘烘的,桌上置了小碳爐,煮了薑茶,整個車廂都散了一股姜辣味。
虞幼窈拿了茶斗,瓢了一碗薑茶,遞給了表哥:「方才在外面凍了許久,快喝一碗薑茶暖一暖身子。」
周令懷注意到,她將茶斗拿高,薑茶徐徐地,緩緩地注入碗裡。
待薑茶遞給他時,他伸手接過。
溫度已經不燙人了,他低頭喝了一口,雖然略還有些燙口,但小口慢喝,反而更熱乎,更合適。
往往一舉一動,都透了貼心。
虞幼窈好奇地問:「表哥方才與葉寒淵說了什麼?」
周令懷捧著薑湯:「他讓我履行當年我父王對他的承諾,成全他和我長姐的婚事,將另一半信物交給他。」
虞幼窈倏然怔住了。
其實,來的時候表哥在馬車裡,講了葉寒淵與幽王府的淵緣,就沒少提及長寧郡主殷若荼,她隱約猜到了一些。
葉寒淵身為州官之子,便是投效周厲王麾下,也沒有必要,在幽州隱忍負重多年,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不惜父親反目成仇,又經歷了生死大逃殺,逃進了京里,為周厲王平反。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符合一個世家子弟的教養和責任。
可是他做了。
虞幼窈鼻頭一酸:「那表哥……」
「我成全他了。」周令懷垂頭,碗裡的薑茶冒著菸絲,薑茶上漂著紅棗,桂圓肉:「他從來不在我的棋盤之上,敲登聞鼓的人,不是他,也會是旁人,他自願入局,甘願淪為棋子,已經為幽王府,為我姐姐做得夠多了。」
虞幼窈心裡很難受,卻努力揚起了笑容:「他也算求仁得仁,你、不要難受。」
周厲王是求仁得仁。
葉寒淵也是。
這不過是別無選擇之後的委屈求全罷了。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
香巢乍結鴛鴦社,新句猶書翡翠屏。
不為別離已腸斷,淚痕也滿舊衫青。
這一詩,是葉寒淵未來漫長的歲月,孤獨於世的最佳寫照,又是何等的悲涼入骨,便也如同這漫天飛雪。
馬車沿著官道,噠噠地回到府中。
虞幼窈和表哥一起去了安壽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