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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殷懷璽拿了一塊砂紙,輕輕地打磨硯身:「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一人三十軍棍,讓他們自行領罰。」

    朱公公不由一驚:「將軍,您看三十軍棍是不是太重了些?」

    皇上派他隨大軍同來,一方面是為了照顧殷懷璽生活起居,另一方面也有監軍的意思。

    殷懷璽領兵到了山東之後,下令駐紮琅琊山,已有月余之久,卻始終按兵不動,沒有任何作為。

    常寧伯幾位老將,從前也是久經沙場,被殷懷璽一個弱歲、殘腿、病弱的少爺統領,本就心中不服。

    這一個月里,借著商討軍務的藉口,已經三番兩次過來,向殷懷璽討要對策,施壓的意圖十分明顯。

    卻是沒將殷懷璽主將的名頭,放在眼裡頭。

    殷懷璽倒是悠閒,也不受軍中緊張的氣氛影響。

    每日看書、練字、作畫、刻硯、吃飯、小憩、沐浴等,一樣也不落下。

    不光常寧伯幾位老將心急,就連他對「皇上不急,太監急」這句話,都深有體會了。

    殷懷璽淡聲道:「你說,他們所犯何罪?」

    朱公公呼吸一滯,連忙道:「對主將不敬,確實該處以三十軍棍,將軍軍令如山,處置分明,奴才自然沒有質疑您,對您不敬的意思。」

    打宮裡頭的小奴才,混到御前的內侍,哪有不精明的。

    頓時就明白了,殷懷璽一早就擱這等著呢。

    由著幾位老將自己上竄下跳,等著他們蹦噠過頭了,一通軍棍打下來,人老實了,殷懷璽的軍威也立起來了。

    連「算計」都不屑用了。

    殷懷璽一手支額,便是臉上戴了玄鐵面具,也透了雍容神態,顯得矜貴無比。

    朱公公仔細斟酌著話,繼續說:「只是,幾位老將年紀不輕,這三十軍棍打下來,恐會受不住,爾今山東局勢不明,不知道什麼時候,戰事就起了,屆時幾位老將軍傷著身子,怕也不方便上戰場了。」

    言下之意,打一頓也不打緊。

    只是,這打了人的後果,可不是誰都承擔得起,一旦延誤了軍機,便是主將也難辭其咎。

    殷懷璽笑了:「你在教我做事?」

    朱公公神色巨變,「撲通」一聲就跪到地上,抖著聲音:「奴、奴才不敢,皇上既然派奴才到將軍身邊伺候,奴才自然要聽從將軍的命令,忠將軍之事。」

    殷懷璽殷紅的唇,輕輕一翹:「起來吧!」

    所以說,做奴才也是有三六九等,這世間聰明人多,但往往聰明之人,不是負自甚高,不識時務,便是自以為是,目光短淺。

    聰明、識時務,還認得清身份的人才得用。

    朱公公鬆了一口氣,低眉順目地站起來。

    殷懷璽淡聲道:「三十軍棍,休養一個月也能盡好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朱公公聽得心驚不止。

    方才他是擔心,殷懷璽打了幾位老將,山東戰事突起,老將傷重,不能領兵,所以才出言相勸。

    但現在,殷懷璽一句,休養一個月盡好了!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殷懷璽已經料定,這一個月里,山東戰事不會爆發。

    進一步是不是可以推斷,一個月之後,平叛大軍就會開戰?

    難道山東的局勢已經盡在殷懷璽的掌控之內,戰不戰竟全憑他一念之間不成?

    朱公公正想著,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吵鬧——

    「常將軍,這是主將營帳,您不能擅闖!」

    「讓開,本將軍有軍務要找殷主將相商,若是延誤了軍情,你一個狗奴才,擔當得起嗎?給我讓開!」

    「未得殷主將允許,您不能進去……」

    「給老子滾開,本將軍乃皇上親封的東征副將,豈容你一個狗奴才,隨意阻攔……」

    隨著常寧伯粗喝的聲音一落,外頭「砰」的一聲響動,緊接著,就響起了小太監尖細的哀嚎聲。

    朱公公沉下臉,正要喝斥,便見一隻粗黑的大手,猛地掀開了帳簾,大步跨進了屋裡。

    「殷主……」一個「將」字,沒來得出口!

    常寧伯倏然僵住,猛然瞪大了眼睛,在他渾濁地瞳仁里,有一金鐵之箭,正風馳電掣一般向他疾射而來。

    「咻——」凌厲的箭氣,挾裹了一股勁風,連帳內的空氣都止不住地悽厲尖嚎!

    身經百戰的常寧伯,腦里一片空白,竟然忘記了閃躲。

    不是他不想躲!

    而是不能!

    在他眼裡「如同廢物」的殷懷璽,把一支箭射出了雷霆萬鈞強悍氣勢,更令他震驚的是,這支箭帶了血煞凶氣。

    是久經殺場,殺敵無數的戰將才有的。

    殷懷璽一個十五歲的少爺,身上的煞氣,竟然比他這個常年征戰的老將還要可怕!

    他根本就躲不過這樣的殺機!

    完了!

    朱公公驚呼一聲:「殷將軍,不……」

    「可」字,沒來得及出口,只聽得「嗖」的一聲,常寧伯猛然閉上了眼睛——

    等死!

    「鐺」聲一響,箭釘在常寧伯的額頭。

    營帳里靜得落針可聞!

    跟在常寧伯身後的三個老將,駭然地看著殷懷璽。

    他穿了一身黑色蟒袍,肩上的金色繡紋,勢如猛虎,俯衝而下,張牙舞爪,撕撲而來,腰間扣了一條,蛟首黃璜玉帶,首尾相扣,透著滔天的貴胄氣度,手裡握著長弓,漫不經心地輕挑著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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