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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夜深人靜——

    書房裡一片幽暗,深沉,只有一支白蠟,火光輕微跳躍,微弱的光,卻無端給人一種陰暗之感。

    周令懷一手把玩著清涼避暑珠,一手支著額,斜倚在輪椅上,鼻息間一絲一縷的藥香,透了淡淡的清苦與花香,不覺芳香已襲人。

    底下有一位黑衣蒙面的男子,正在稟報:「葉寒淵扮作了閒雲先生跟前的小廝,與他一起進了京,少主果然料事如神……」

    「你當他三年前,為什麼要去幽州,當真是為了遊歷嗎?呵,」周令懷緩緩抬起頭來,白璧無瑕的臉,在陰暗的火光下,呈露出一種病態的白,竟有一種令人心驚肉跳之感:「他是效仿聖人遊歷天下,卻是心系朝堂。」

    幽王以謀逆論處,閒雲先生忽然就收了宋明昭為徒,大有栽培之意,等將來宋明昭一入朝,便能得到重用,迅速在朝堂站穩腳跟。

    此舉是為了平衡朝中黨派勢力。

    如今平王進京,長興侯府居功甚偉,威寧侯一系聲威大壯。

    那老匹夫又如何能坐得住呢?

    周令懷冷誚:「閒雲先生清醒看世人,身為大賢能者,享譽世間這盛名,沒有盛世太平,哪來的閒雲野鶴,自在逍遙?」

    殷三低頭:「少主所言甚是,只是……」

    若不是因此,少主如何能布下羅天棋局,引閒雲先生入局?

    謀算平王送世子進京當質子,只是少主的第一步棋。

    這一步棋,算的是藩王不臣之心。

    這第二步棋,算的是聖人。

    周令懷將清涼避暑珠送到鼻間,輕輕一聞:「當初,我與閒雲先生一晤,險勝一籌,卻也如他所說,勝之不武,可現今,他也只配做的我盤中棋,任我擺布,不管事態如何發展,最終都能達成目的,又何必親自下場,髒了手?」

    殷三微微一愣。

    周令懷攤開了手,一雙手宛如美玉雕成,處處都透了優尊處優的精緻:「這雙手撫琴、作畫、雕刻、書法……甚好,染髒污可就不好了。」

    殷三愣住了,少主打小就性情乖戾,身在塵世,心在修羅獄。

    人人都說,幽王世子殷懷璽,陰晴不定,反覆無常,雖笑時,未必心喜,不笑時,也不見得生氣,睚眥必報,城俯之深,詭譎莫測,手段之陰狠,令人防不勝防,膽敢招惹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三年,他跟在少主身側,親眼見識少主是如何謀算人心,布下了羅天棋盤,從此——

    此身修羅,求出無期。

    此心殺孽,不止不休。

    人擋殺人,佛擋誅佛。

    但是,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他心中的屠刀,有了刀鞘,有了束縛。

    虞大小姐身心瑕淨,心如琉璃,以一身琉璃,瑰麗萬千,照亮了心中三千修羅世界,從此他心中不止殺孽,亦有守護。

    甘願匍匐佛前,聆聽佛法,殺心不止,唯心中自在。

    周令懷將避暑清涼珠戴倒右手腕脈上,輕道:「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往往登高跌重,粉身碎骨。」

    第二日,是閒雲先生進府的日子。

    虞老夫人一早就帶了虞幼窈一道去了二房,幫著姚氏一道操持。

    時至隅中(10點),一輛青頂馬車一路從虞府洞門,駛進了垂花院裡,虞宗慎已經在垂花門前,等侯多時了。

    待閒雲先生下了馬車,虞宗慎上前見禮:「晚輩拜見先生。」

    執的是文人禮。

    閒雲先生一身鶴紋灰袍的,發須皆白,輕捋了一把白須,點頭:「虞大人客氣了,今兒貿然登門,借貴府之地,拜見舊友,已是叨擾了。」

    兩人互道了客套,虞宗慎也不廢話,便逕自帶了閒雲先生到了湖山先生所居的院子。

    湖山先生坐在八角亭里,棋盤上已經做了棋局,見老友過來,便道:「你我多年未見,不如手談一局?」

    閒雲先生坐到了對面,執了白棋,頷首:「正有此意。」

    兩人一邊飲茶,一來二去就是幾個回合。

    湖山先生問:「你此次進京,與幽州有關?」

    閒雲先生微微一嘆:「你可知幽州府的州府葉梟慈,葉大人?」

    藩王擁兵,鎮守藩地,朝廷在藩地設州府,是為協助藩王治理藩地,也是為了監視藩王,牽制藩王。

    湖山先生頷首:「略知一二,聽聞此人出身臨江葉氏旁支,兩榜進士,因頗有才幹,被派往幽州,擔任州府一職。」

    閒雲先生捻了白子,擱到棋盤一角:「葉梟慈有一子,名葉寒淵,此人擅兵法騎射,十二歲便投身幽王麾帳之下,履立奇功。」

    湖山先生心念微動:「大周朝國勢衰微,可幽州卻人才輩出,且不說殷懷璽,周令懷此等天人之流,竟還有葉寒淵此等將星臨世,難怪你當年要走幽州一趟。」

    當年與閒雲先生書信,偶得了周令懷之才名。

    如今周令懷正在虞府,還陰錯陽差成了他的學生,當真是世事無常啊!

    閒雲先生頷首:「前段時日,幽州據傳有狄人奸細混入城中,長興侯大動干戈,搜捕奸細,而這個所謂的奸細,正是葉寒淵,我此次是帶了他一起進京。」

    湖山先後正欲喝茶,聞言之後,便是一頓:「這是為何?」

    他聽聞,當年幽王通敵叛國,謀逆的罪證,便有州府葉梟慈的供詞,這幾年葉梟慈在幽州,與長興侯關係也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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