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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也是她忘記了,夫人從前交代過,以後府里的事也儘量少告訴小姐,免得小姐擔心了,礙著了身子。

    虞兼葭低下頭,雪白的宣紙上,一團墨跡,真正是刺眼得很,她將宣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紙簍里。

    重新鋪了一張紙,寫了幾個字,腦中便又浮現了虞幼窈寫的那幅行書,不知怎麼回事,就覺得從前引以為傲為的簪花小楷,過於陰柔。

    虞兼葭輕蹙了一下眉:「周表哥初來府里那日,送與我的字帖你收哪兒了?去找出來吧!」

    不得不承認,周令懷的字確實寫得極好,便是虞幼窈臨了短短一段時候,跟狗爬似的字,現在也寫出了風骨。

    茴香又是一愣,依言將帖子找出來了。

    虞兼葭緩緩打開了帖子,周令懷的一手行書,不露鋒芒,卻透出了驚才絕艷的風骨之氣。

    她將字帖攤開到書案上,重新鋪了紙,蘸了墨,對照著字帖臨摹。

    她練了書法許多年,臨摹倒也難不倒她,虞兼葭唇邊漸露了一絲笑意,虞幼窈能做到的事,她也是能做到。

    可寫了將將一個百大字,虞兼葭鼻尖就冒了細汗,寫字的手腕,又酸又軟,腕子一抖,又是一大滴的墨滴落。

    她輕咬了唇瓣,低頭瞧了自己寫的字。

    字是與周令懷寫得極像,可行字之間也透了陰柔之氣,只見虛浮,不見風骨,比起虞幼窈是差之遠矣。

    行書不是人人能練,也不是人人都能學的。

    見小姐情緒不好,茴香下意識道:「小姐,周表少爺也就一個上門打秋風的殘廢,一個廢物,你怎麼突然……」

    可就是這麼一個不被她瞧在眼裡的殘廢,將從前蠢笨不堪,一無是處的虞幼窈,教導成了一個書香女。

    不僅在家學裡壓了她一頭,半大的孩子管起來家,連母親也給比了下去,如今又有了拿得出手的書法,還在學琴藝……

    虞兼葭盯著茴香,聲音幽幽,一片柔意:「是不是我平日裡待你們太過縱容,便讓你們在我跟前口無遮攔,什麼話也敢往外吐?」

    茴香呼吸一喘,忍不住全身發毛,好像有一條濕滑的毒蛇,纏繞在她的身上,不斷的收緊,小姐的話,就像噝噝吐著信子的蛇信,一吞一吐間,發出輕微低柔的「吡吡」聲,茴香「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小姐,是奴婢口無遮攔,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虞兼葭嬌白的唇,如花似的柔媚,卻冰冷的毫無一絲溫度:「起來吧,下不為例!」

    茴香連忙站起來,抬眸一瞧,小姐還是從前嬌柔知禮的小姐。

    想到她之前,便是因為口無遮攔,讓大小姐收拾了不說,還讓小姐為難,被大小姐教訓了一通,就有些羞愧了。

    周表少爺便是上門打秋風的殘廢,可到底也是主子,不是她一個奴婢可以置喙,小姐一向良善知禮,聽了這話,肯定是要不高興的。

    虞兼葭見茴香還杵在這裡,有些不悅:「還不下去?」

    茴香反應過來,就要走,可又忍不住道:「老夫人作主,要夫人提了秋娘做姨娘,府里已經傳遍了……」

    虞兼葭倏然握緊了手中的筆,老夫人發落了木槿,又作主要提秋娘為姨娘,顯然是知道了,娘今兒在府里的頭的算計,想來也是徹底惱了母親。

    父親那邊怕也……

    虞兼葭突然有一種喘不氣來的感覺,「虞幼窈」這三個字,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鮮明地壓在她頭頂,沉甸甸地,令她有一種無法擺脫的恐慌。

    虞兼葭眼前一陣暈眩,跌坐在椅子上,一張臉蒼白如紙。

    茴香嚇了一大跳,連忙衝過去:「小姐,小姐……」

    虞兼葭心口堵得慌,強烈的心悸,令她心口也有些脹痛,她喘著氣:「藥,藥……」

    茴香頓時明白了,小姐這是發病了,她驚慌不已:「小姐吃的藥,灶上日日都熬著,奴婢馬上命人端來。」

    茴香大聲喊了一聲艾葉。

    艾葉連忙進了屋,還沒反應過來,茴香就叫她去端藥,艾葉一聽這話,腳下跑得飛快,哪還敢耽擱。

    「奴婢派人去尋了夫人過來……」茴香一邊說著,一邊按著小姐的手上的穴位。

    這是日常為小姐治病的大夫教的法子,十指連心,小姐病發的時候,按手上的穴位,能緩解小姐的病症。

    「不用。」虞兼葭有些喘不過氣,但情況並沒有太嚴重,想著今兒是虞幼窈生辰日子,母親又在祖母那兒吃了虧,連父親怕也知道這事。

    她若這個時候病了,不是明擺著尋虞幼窈晦氣嗎?

    索性胡御醫開的藥效果也好,吃了藥,好好歇一陣也就沒事了。

    周令懷在書房裡看書,小姑娘今兒忙碌,大約要到晚上家宴的時候才能見著人,他收了手裡的書冊,只覺得滿室清冷,竟有些不習慣了。

    這段時間,小姑娘每日都會來青蕖院裡陪他,倒真叫慣出了性子。

    搖了搖頭,周令懷收起了心中的雜念,想著小姑娘最近在學《論語》,便打算寫一本註解給她送過去,如此學起來也不至於吃力,小姑娘也能輕省些,有更多時候學旁的東西,甚至是玩樂了。

    小姑娘性子嬌氣又懶散,他卻是不願意,她整天跟個陀螺似的,沒個空閒。

    周令懷從書架上抽了一本《論語》,回到書案前,挑了一支細毫,剛蘸了墨,便則了耳朵,淡白的唇間,也不覺露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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