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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9:24 作者: 猶似
小姑娘聲音甜軟可憐,宛如小獸弱小、無助,毫無威脅,周令懷突然想到進虞府那天,小姑娘粉嫩一團兒,笑嘻嘻地喊他表哥,眼中充滿對他的好奇,卻一片明淨,肉乎乎的小手輕捏著他的袖子,想要與他親近,因為推著他撞著門檻兒,讓他打輪椅上摔下來,就大張棋鼓修了整個院子。
還會每日使人送一盅補品給他。
起初他以為只是尋常的補品,也沒太在意,但幾次後就隱約察覺,每次吃完補品,他通體舒暢,連麻木了的雙腿,也隱隱有些發熱,雖然效果輕微,輕易不會讓人察覺,但是他一向敏銳謹慎,自然發覺了不同。
孫伯說這是對他極有好處的藥膳,只可惜查不出裡頭放了什麼秘藥。
思及這些,周令懷不自覺地輕笑了聲:「表妹,這裡只有我和你在,你可以把眼睛睜開了。」
「表、表哥,你,」虞幼窈結結巴巴,連話也說不利索,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你、你不生我的氣嗎?我剛才……」她猛然捂住了嘴,眼巴巴地瞅著周令懷,黑眼珠子跟浸在水兒裡頭,水頭十足,又黑又亮,可憐兮兮地。
周令懷滿臉疑惑:「表妹不是說剛剛才過來的嗎?」
虞幼窈眼睛一亮,點頭如蒜搗:「對對對,我就是剛才路過,瞧見這裡的杏花開得好看,想折一枝回府做香包,送給表哥戴。」別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姑娘眼兒乾淨明澈,就算害怕,也沒有一絲閃躲,說要折杏花做香包送給他,那就是真的了。
自己出門,也不忘記給他帶禮物,周令懷眉目殘餘的一絲冷戾,宛如化開的墨,透著一股子丹青寫意般的雅致。
小心翼翼偷瞄表哥的虞幼窈,見表哥臉上的陰冷如冰消雪融,透著薄薄的冽色,就像之前在府裡頭那樣。
虞幼窈猛然鬆了一口氣,巴巴地跑過去,蹲在表哥身邊,仰頭看他:「表哥,我最喜歡杏花,你喜不喜歡杏花呀!」
周令懷目光落在她發頂,抬起了手落在她發上。
虞幼窈眨了眨眼睛看著表哥,偏了偏腦袋,有些疑惑。
「你發頂落了花瓣。」周令懷將一瓣褪了色,一片雪白的花瓣,輕柔地從她的發頂拿下來,捻進了掌心裡。
她窺破了表哥的秘密,表哥也沒傷害她呢,虞幼窈笑彎了眼睛:「表哥,你真好。」
好?她大約沒想到,剛才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周令懷怔忡了片刻:「怎麼一個人在寺裡頭亂走,身邊的丫鬟呢?」
虞幼窈嫩生生的手指頭,往假山另一面一指:「我想自己下來折花,就讓春曉和冬梅在上邊幫我放風。」
周令懷淡淡道:「今兒上寶寧寺進香的人多,寺裡頭雜亂,不要到處亂跑,丫鬟也要一直帶在身邊。」
虞幼窈眼兒亮晶晶,點頭:「知道了,表哥。」
周令懷抬起頭,頭頂上斜枝伸出一枝春杏,開得十分漂亮,伸手便折了下來,遞到她手上:「回去吧!」
「謝謝表哥,」虞幼窈手裡拿著花,轉身就跑了幾步,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回頭跑到周令懷跟前,小聲道:「表哥,我不會告訴別人在寶寧寺見著了你。」
說完,轉身又跑了。
周令懷唇畔含了一絲笑意,看著小姑娘拿著花,帶著身邊的兩個丫鬟漸行漸遠,直到瞧不見了。
這時,藏在假山裡頭的黑衣人顯露身形,有些不贊同:「爺,您就這樣放過她了?今兒寶寧寺人多雜亂,這裡又僻靜無人,就算推進湖裡頭……」
「我的話需要質疑?」周令懷頭也未抬,拿起擱在腿上的《鬼谷子》,翻到之前看到的那一頁。
淡薄的話透著一股子攝人,黑衣人垂頭閉了嘴,不敢再多說。
不大一會兒,周令懷又翻了一頁書,警告:「不要動她,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黑衣人心下一凜,欲言又止地看著周令懷,過了一會兒才不甘道:「是!」
爺的意思無非是,不許他動虞幼窈,也不許他讓其他人私底下動虞幼窈,爺住進虞家不過幾天,怎麼就對虞幼窈維護上了?
真讓人難以理解。
「少主,您趕在春闈之際突然上京,我們是不是該……」黑衣人手握著腰間的劍柄,聲音里隱忍著激動。
「不急!」周令懷制止了他未盡之語。
黑衣人面露失望之色,急聲道:「少主,我們已經等了整整三年,終於可以為王、」可能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黑衣人猛然頓住後,恢復了正常:「為老主人和夫人報仇了,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為什麼還要等下去?」
「報仇的事,我自有分寸。」周令懷目光陰冷地瞥了黑衣人一眼。
第33章 「屠龍」
黑衣人心有不甘,想要勸他:「少主……」
「陳叔,一頭惡龍伸出爪牙殺了人,你說有罪的是惡龍本身,還是殺了人的爪牙?」
周令懷低頭翻動手中的書冊,他側臉蒼白削瘦,透著令人心碎的病態之色有種難以言喻的俊秀矜貴,垂下的眼睫很長,在眼底投了晦澀地淡影,令人捉摸不透。
陳叔神色變得複雜難言,握緊了手中的劍柄,手背上青筋跳動,五指關節泛白。
「只因出手是惡龍一隻爪牙,所以斬掉惡龍一隻爪,就算報仇?你右手殺人,我斬你右手,這就是報仇?」他唇邊浸潤了一絲冷意,邪肆,墨一樣眼眸中,一片暗無天光:「我卻不是這樣認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