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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人是容易習慣離別的動物,顧嶼離開之後,陳若弱起初想他想得睡不著覺,再後來也就慢慢定了心,等到他走的日子更長了一點,雖然還是會想,可也比之前要好得多,而且最近昭和公主通過顧凝,明里暗裡向她透露了一些朝堂上的動向,有了太子的求情,陳青臨的事情顯然還是要像以往太子做出的所有決定一樣,沒有被當場否決的,事後必定完成。

    陳若弱去看過很多次陳青臨了,一次比一次肚子更重,好在風雪也知年夜,除夕的前一天就停了,路上雖然有些積雪,但天晴無風,就要比平常好過很多。

    即便是過年,六部封筆,官員歸家,刑部大獄裡的獄卒牢子們也還是要留在崗位上,陳若弱來時,特意給他們帶了很多蒸的白面大肉包,打開蒸籠還是熱乎乎冒著水汽的,在雪地里氤氳開去,大部分的獄卒是不怕這些來探牢獄的貴人們的,紛紛接了包子連吃連謝,有的還行了禮,捂著披風的兜帽,陳若弱還了一禮。

    進了牢房,裡面要比外頭暖和一些,也暗得多,喜鵲和翠鶯兩個手裡拎著大大的食盒,這些小部分是陳若弱起早做的,大部分也還是府里的那位老廚做的,她現在不能久站,做的都是一些快菜,來前在爐里熱著,精細些的人是不吃這些的,不過陳青臨向來好養,只是份心意。

    陳青臨一見兩個大食盒,眼睛就笑彎了,翻身坐起,動作利落極了,一連好幾個月大著肚子行動不便,陳若弱都有點賭氣了,哼了一聲,倒是想跺腳,想想還是沉穩地對牢頭行了個小禮。

    牢頭也是見慣了的人,給陳若弱開了門,倒沒有像平時那樣鎖起來再迴避,而是直接走了出去,把話留給兄妹兩個說。

    喜鵲把手裡的食盒放到了陳青臨牢房裡的小木桌上,一碟一碟地往桌上端,還有一瓶西北產的烈酒,陳青臨的嘴角咧得更大了,幾步走到了陳若弱的身邊,像一隻笨拙的熊,輕手輕腳把她往床邊扶,牢房狹小,想要有待客的座椅簡直天方夜譚。

    「桌子上擺不下就先擺那個富貴花開盒裡的,我做的菜都熱過一遭了,味道不好,放一兩盤就得了。」陳若弱見喜鵲一會兒工夫擺了小半桌,連忙開口道。

    陳青臨過去瞅了一眼,樂了,「別說,是不是你做的我一眼就能分得出來,你們府上那個新廚子的擺盤比你漂亮多了。」

    陳若弱瞪他,「都是放在食盒裡的,一路顛著過來就為讓你吃口熱的,還好意思說我擺盤丑,有的吃就不錯了,我剛才路過別的牢房,今天牢里的年夜飯是白灼豬肉拌大白菜,還有條煮得爛爛的紅燒魚,你再說,再說讓你吃那個去!」

    喜鵲噗哧噗哧地笑,陳青臨也笑了,由得喜鵲和翠鶯兩個端菜,坐到了陳若弱的身邊,看了看她的肚腹,有些發愁道:「這要是一對小子還好,摔摔打打的不怕,我帶他們打獵玩去,要是一對丫頭,天天彈琴刺繡聽小曲兒的,我哪跟她們玩得起來?」

    雙胞少出龍鳳,陳若弱順著陳青臨的話想了想,說道:「一對丫頭就讓文卿教去,他什麼都會,肯定能教出全京城最知書達理的小姐。」

    陳青臨咧著嘴,只顧得點頭直笑,他這些日子在牢里反倒捂白了不少,沒之前那種黑到皮里直發光的黝黑感,但還是黑,要是走出去,怎麼看都和京城裡土生土長的百姓們不一樣,倒像是個西北的漢子,陳若弱摸了摸肚子,嘆了一口氣,還沒開口,陳青臨就如蒙大敵似地瞪起了眼睛。

    「我還沒說話,你怎麼這個樣子?」陳若弱納悶地說道。

    喜鵲邊忙邊笑道:「小姐,你每次一要提將軍的婚事,開口就是嘆氣,這個調子我們都聽慣啦!」

    陳青臨也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陳若弱的發,語氣鄭重地說道:「若弱,這次的事情要是能過去,我這條命還能保住的話,我答應你,回西北就給你找個大嫂,隔兩年也抱個娃娃,以前是怕拖累人,現在我也想開了,西北軍上下那麼多人呢,個個都是我這樣的想法,那都不用成婚生孩子了。」

    陳若弱鼓著臉說道:「本來就是這個理,不過京城裡的好姑娘多的是,怎麼還要回西北再找?你不想娶有門第的夫人嗎?」

    這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文官多聯姻,有時候好幾個世家互為姻親,出去全是沾親帶故,武將的官職爵位再高,除了實在盛情難卻娶了文官家小姐的,許多娶的都是普通平民家的女兒,幾乎沾不上什麼姻親,就是陳若弱,當初要不是陳青臨憋著一口氣一定要給她找個最好的夫婿,也是不怎麼能進公侯府邸的。

    陳青臨沒有回答,咧了咧嘴,把喜鵲和翠鶯擺滿了菜餚的小木桌抬了起來,直抬到了床邊,和陳若弱兩個並排坐著,筷子有兩雙,他給陳若弱遞過去一雙。

    年夜飯一定要有魚,小木桌上關於魚的菜也有好幾道,陳若弱給陳青臨盛了一碗鮮魚羹,道:「魚冷了就不好吃了,先喝點湯,別盯著酒,那是留給你待會兒晚上喝的,現在喝了,晚上就沒了。」

    陳青臨笑眯眯的,語氣難得順從,「好,不喝酒,吃菜吃菜。」

    簡陋的木桌上擺著二十多道菜餚,擺得擠擠挨挨的,還有些不易冷的在食盒裡放著,陳若弱沒怎麼吃,她最近犯噁心,少食多餐,吃的都是些沒什麼滋味的東西,好在這會兒是冬天,孕婦夏日裡更難熬,陳若弱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大約等到天再暖和一些的時候,她就該生了,不至於等到夏天。

    陳青臨吃了一整盤切得滿滿當當的水晶肘子,肚子裡踏實了,才有空去嘗別的,擺在正中央的是一盤色澤鮮艷的松鼠魚,擺盤很是漂亮,夾一段,入口是他不怎麼喜歡的酸甜口味,但口感卻十分鮮嫩,撥開外層炸過的魚肉,裡面的肉質是蒜瓣狀的,白膩誘人,沾一沾金紅色的醬汁,又是一種滋味。

    陳若弱看著陳青臨吃了魚,心裡也好過了一些,「年年有魚,不能整條魚都吃光了,要留一些,明年還有。」

    陳青臨失笑,筷子從松鼠魚身上離開,又去夾了一片整條燒的清蒸魚,然後就再也不去夾魚了,只在別的菜上轉悠,陳若弱撐著頭看他吃得香甜,忍不住也讓喜鵲和她盛了小半碗白飯,和陳青臨一起吃了起來。

    先時還是有些犯噁心,可她挑著清淡一點的菜吃,身邊還有個吃得頭也不抬的,很能促進食慾,慢慢的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陳若弱吃完半碗,還想再盛,被陳青臨按住了。

    「年夜飯不是跟我吃的,回家去吧。」陳青臨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裡帶著笑。

    陳若弱握著筷子,呆了半晌,忽然一把抱住了陳青臨,把臉埋進他的胸前,抱了好一會兒,陳青臨又拍了拍她的後背,「好了好了,都要做娘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撒嬌?」

    雖然是這麼說著,他也還是單手護住了陳若弱笨重的腰身,怕她摔著,陳若弱抽了抽鼻子,忍著沒哭出來,但語氣里還是多了幾分軟糯的半哭腔,「你在這兒要好好的吃飯,沒事的時候一定要多動彈,心情要好,我聽說很多坐過牢的人出來都很容易得病,你要注意,別把自己的身體熬壞了,等明年,你得跟我和文卿,和公公他們一起吃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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