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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顧凝抬起頭,淚光模糊,面容瘦削,只是短短兩三個月的工夫,她整個人就像老了十歲似的,鎮國公看著不落忍,視線偏了開去,顧嶼卻是不避不讓,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他的動作一點也不溫柔,顧凝被迫抬起頭看著他,只是一眼,就禁不住想垂下眸子。
陳若弱沒想到顧嶼是和公公站在同一陣線上的,看了一眼瘦脫了形的小姑子,不由得伸手拉了拉他,小聲地說道:「你少說兩句,還沒問清楚什麼事呢。」
顧嶼冷冷地說道:「除了為瑞王,她還能為什麼事把父親氣成這樣?顧凝,你除了會哭,還會做什麼?」
「我只恨我這輩子不是生得男兒身,和什麼人在一起,過什麼樣的日子,全由你們替我做主,從生到死都沒有自由,大哥你想去做什麼事情,父親就是壓上全族的性命都肯為你鋪路,可到了我呢?這世上只有定北侯疼女兒是不是?堂堂鎮國公府,父親但凡疼我有疼大哥一半,他瞎了眼睛去找別人!」顧凝狠狠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淚花,一扭頭掙脫開了顧嶼的手,站起了身。
陳若弱只覺得從來沒看過顧嶼這麼生氣的樣子,看得她都跟著有些害怕了,連上去拉住他都不敢,只能吶吶地站在原地說道:「你們不要吵啊,都是一家人,把話說開了就好了……」
顧嶼道:「顧凝,你覺得定北侯肯為女兒靠向瑞王,破壞了你和瑞王,所以父親要是靠向瑞王,就能趕走孫側妃,讓你繼續和瑞王過以前那樣兩個人神仙眷侶的日子?」
顧凝咬牙,沒說話,但是緊緊絞在小腹前的雙手卻將她的心思顯露無疑,顧嶼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按了按太陽穴,聲音里已經有些疲憊了,他說道:「你從生下來,沒吃過一點苦頭,家裡什麼好的都緊著你來,連顧峻都知道疼你,父親給你請最好的女師,規矩嚴你受不了,是父親拉著臉不許人家打,不許人家罵,祖父在時給你訂下和南安王世子的婚事,你要嫁瑞王,我們也給你推了,做得誰也不知道,這幾年瑞王想起事,明里暗裡就為設計鎮國公府倒向他,這樣一步棋踏錯萬劫不復的事兒,就為了你過得好,我們什麼都沒說,你過得不好哭著想回來,我帶你回來了,你現在還覺得你委屈,你見過別家的貴女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顧嶼冷笑一聲說道:「顧凝,你覺得你委屈,是因為你生錯地方了,你該生做公主才對,那樣想嫁什麼人就嫁什麼人,可你生在區區鎮國公府,你看上瑞王,就是帶著全族一起陪葬!」
鎮國公覺得顧嶼的話說重了,重重地咳了一聲,算作警示,顧嶼沒有理,顧凝的哭聲更大了一點,眼睛裡卻已經快流不出眼淚來了,她哭著說道:「是,我就不該生在鎮國公府,我去當個平民的女兒都比生在這裡要好得多!至少我喜歡誰,我想跟著誰,不用為了別人顧東顧西!」
顧嶼指向門口,道:「你以為你從這裡離開,回到瑞王府,他就會對你好?對,他會對你好,等到你再對他死心塌地,他還會再來咬下鎮國公府一塊肉,顧凝,你以為你在他的眼裡是什麼?金城湯池,掘金之鼠!」
這些天和鎮國公鬧過許多回,顧凝心力交瘁,她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顧嶼這個大哥,好在顧嶼不是個習慣說重話的人,今天卻刻薄得讓她心碎,她連轉身跑開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在顧嶼話音落下的時候,她身子晃了晃,一下子暈了過去。
陳若弱連忙上前,只是顧嶼還要比她快一步,一把接住了顧凝,他一隻胳膊上還帶著箭傷,頓時面白如紙,悶哼一聲,卻把顧凝抱了個穩。
鎮國公立刻讓人把顧凝扶回房裡去,找了府上常駐的大夫去看,顧嶼的傷口有些開裂了,陳若弱長吁短嘆地給他重新上了藥,包紮了回去。
疼也就疼一陣,顧嶼緩和過來,抬手拍了拍陳若弱的手,轉而對一同等在房門外的鎮國公道:「這些日子阿凝又見過瑞王了?她該在氣頭上,不會忽然原諒瑞王。」
「這事說起來怪我,那天早晨她說想出去走走,也就去到寺里燒回香,回來的時候就有些不對,像是哭過,心情又看著不錯,之後太子的事鬧得凶了,我一時也忽略了她,就前些天,她忽然說要回去,說瑞王已經把孫側妃趕到城外別莊了,年後就尋個由頭打發,她去看過,是真的……」鎮國公說這話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皇家側妃,不是尋常人家的侍妾,即便孫側妃真是個小官的女兒,她也已經入了王府的門,怎麼可能是尋個由頭打發的事情,更何況有定北侯那一層關係在,要是換個人來,顧凝未必看不清,只是她和瑞王年少夫妻,情愛迷眼,大約這只是她給自己的理由。
自古多情多痴,只是顧凝不是活在話本里的小姐,她的情愛也註定不能有話本里那樣圓滿。
顧嶼冷冷地說道:「罷了,從今日起,不要再讓她出門,等到年底瑞王那邊的事了,直接送她離京,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
鎮國公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過要不要把你的事情告訴阿凝。」
顧嶼看向鎮國公,陳若弱也看向鎮國公,眼裡有些好奇的光亮,鎮國公這才如夢初醒似地回過了神,顧嶼道:「眼前的尚且看不清,知道以後又能有什麼區別,她心裡只當自己還是沒出嫁的小姑娘,父親說幹了口舌,她也不過是氣惱我們。」
皇位之爭,從來都是殘酷的,顧家不過是代有賢才,憑藉功勞成績,出過幾任相國,到了鎮國公這一輩都只能韜光養晦,怕招忌諱,別說轉投一文不名的瑞王,就是靠向正統儲君的太子,不是顧嶼用後世的經歷說服了鎮國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府里的大夫一直住在外院,雖然知道這些日子鎮國公府的氣氛不是很對,但也沒有想太多,知道大小姐是瑞王正妃,所以看脈的時候也格外小心,等到把了脈,又重複了兩遍,他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人還沒走出去,就揚聲對裡面伺候的兩個丫頭說道:「喜事,大喜事,王妃娘娘已經有了整整兩個月的身孕了啊!」
顧嶼聽到這話,臉上的神色變都沒變,鎮國公根本就沒想到能有這一茬,頓時瞪圓了眼睛,陳若弱反應快,連忙讓人去給大夫拿賞封,足足包了二百兩紋銀,大夫的眼睛都笑彎了,滿嘴都是好話。
顧嶼道:「她這些日子心煩意亂,勞煩王老去開一劑安胎藥,讓她安生入睡。」
大夫連連應是,另外一邊鎮國公愣了好一會兒,等到反應過來,連忙拉住顧嶼的衣袖,說道:「文卿,這到底……」
顧嶼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眉頭蹙得很深,陳若弱連忙幫他按,溫熱的指腹一圈一圈地按著他的穴位,顧嶼過了片刻,握住了陳若弱的手,對她說道:「你先回吧,我和父親還有事情要商量。」
陳若弱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好,我先回去,你也別想太多了,這世上的事沒什麼好壞,只看人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