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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這話很是熨帖,陳若弱笑眼彎彎的,不防帶動了臉上的傷口,不由得嘶了一聲,沒等反應過來,手就下意識地去捂臉上的傷痕,陳若弱反應過來,頓時有點笑不出來了,管家卻像沒瞧見她臉上的傷口,聞墨也連忙過來打岔,不多時,陳若弱就高高興興地從正堂出來了。
秋高氣爽,落葉紛飛,鎮國公府內外的各處都有人一日幾次地重複打掃,地面也都乾淨得很,陳若弱吃得太飽,聞墨想扶著她去花園裡消消食,陳若弱卻看見了離正堂不遠的一株極高大的掛滿了黃色葉子的銀杏樹,隔著牆都能看到大半的樹冠,鎮國公府那麼大,她還有很多地方沒去過,頓時起意想去瞧瞧。
聞墨隱約記得那是閒置的客院,鎮國公府遠離朝堂紛爭多年,少養門客,於是也就順著陳若弱的意,扶著她出了內堂,穿過迴廊,正好是一條通向客院的小路,這路平時是下人走,是後廚和客院的近路,有時候後廚會在閒置的客院裡曬點乾貨臘肉香腸什麼的,繡工也來,銀杏樹不生蟲,夏日裡樹底下一邊乘涼一邊繡東西最舒坦。
陳若弱離得近了,忍不住加快了步子,她在西北基本上沒見到過銀杏樹,就在聽話本的時候聽過幾回,扇子似的葉子遠遠看著還不覺得有什麼,落到手裡才能發覺有多精緻新奇,秋日葉枯,她沒費什麼力氣就摘了好幾片完好的黃色葉子,攏在手裡,像個得了新鮮玩意的小孩子。
聞墨拿帕子給她接著,陳若弱卻拒絕了,銀杏樹的葉子已經很乾了,拿在手上都脆生生的,生怕捏碎了邊角,再包到帕子裡,一個不小心,那就全沒了。
「這個院子這麼大,怎麼就種著一棵樹?那些房間看著都挺漂亮的,為什麼沒有人住?」陳若弱眨了眨眼睛,問道。
聞墨在鎮國公府待的時間很久了,聽了她的話,立刻就笑了,給她解釋了一下什麼是客院,末了,又道:「府里四五個客院呢,聽說原先這個院子就是周相爺在我們老相爺門下做學生的時候住的地方,這棵銀杏樹是前朝的東西,上頭被國公爺和周相爺刻過字。」
陳若弱一聽,連忙靠近了樹幹去看,可轉了一圈也沒發現哪裡有被刻字的痕跡,聞墨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夫人怎麼想的呀,周相爺相國都做了那麼多年了,還是學子那會兒刻的字,早就該長上啦!」
陳若弱鼓著嘴巴,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腦子總是木木的,她聽說懷孕的婦人因為把大部分的養料都用來供養胎兒的緣故,自己就會不夠用了,她覺得這個應該是有道理的,所以……莫非還得多吃一些?
想到剛才的一頓美味佳肴,即便這會兒肚子還隱隱脹得慌,陳若弱還是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對那個撿來的老頭的好奇就更大了一點,她師父在宮裡做了那麼多年的御廚,做出來的菜有才和這個老爺子的味道差不多,要真是普普通通的民間廚子,那起碼得是一方名廚,廚子這樣只要手藝足夠,那就一招鮮吃遍天的行當,又怎麼會落魄到這步田地?
陳若弱在院子裡走了走,原本想去房間裡看看,卻見上頭掛著鎖,聞墨還要去找外院的管事拿鑰匙,被她拉住了,「我就是想看看,進不去就別折騰了吧,哪有那麼費事的。」
為了表示自己不想看了,陳若弱轉身就走,她這會兒肚子也不那麼脹了,簡直感覺自己健步如飛,可到底想著自己有了身孕,步子跨得大,但都是小心翼翼的,客院一個月才打掃一回,地上滿是銀杏樹掉落的葉子,陳若弱注意著腳下,生怕絆個跟頭,卻冷不防出圓拱門的時候,一頭撞到正要進來的人身上。
她下意識地躲避,不料一個重心不穩就向後倒去,來人似乎也被她嚇了一跳,但還是很快伸手,一把把她拽了回來,由於慣性,陳若弱整個人扎紮實實地撲到了來人的懷裡。
聞墨上趕上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見到來人的灰布衣裳和那足足高了陳若弱一個頭的身形,頓時白了臉,厲聲喝道:「放肆!」
陳若弱都被嚇了一跳,來人反應得比陳若弱要快得多,連忙後退了好幾步,頭低下來,作揖請罪。
第七十六章 年少
陳若弱拍了拍胸口,聞墨這時也趕了上來,連忙查看了一下她的情況,見她臉色還好,不像是受到驚嚇的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轉過頭來,用兇巴巴的眼神看向來人。
來人的頭微微的低著,顯得有些不安,陳若弱一眼就認出了他,正是她離京之前見過的那個賣畫的青年,他賣給她的畫現在還好好地放著,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在鎮國公府見到他。
府里前院後院的人,聞墨都認識,這個年輕人卻是生臉,身後沒跟著一個人,居然還在府里到處走,於是用盤問的語氣說道:「你是誰,誰帶進來的?不知道府里不能亂走嗎?還衝撞我們夫人,這要是被別人看了去,你讓……」
張才遠低著腦袋一五一十地說了,看著倒是老實,可仍舊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陳若弱一眼,占據了半張臉的紅色胎記實在太過顯眼,尤其還是那位帶他進府的鎮國公世子的夫人,顧世子金相玉質,夫人卻生得如此醜陋,宛若美玉用粗布包裹,讓人想忘記都難。
聞墨話里的意思陳若弱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拉了她一把,說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嗎?還得多虧他呢,不然難道摔了跟頭就好啦?」
張才遠心裡暗笑,但面上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都是誤會和巧合,咳,這院子是學生的住處,夫人要是喜歡,還是先讓世子給學生換個住處,以後再來就清淨了。」
陳若弱眨了眨眼睛,沒想到聞墨說的閒置的地方是有人住的,聞墨更沒想到,頓時有點臉紅髮臊,半天說不出話來,只能躲到陳若弱身後,低著腦袋拉她衣袖,陳若弱不覺得有什麼,臉色稍稍嚴肅了一點,對張才遠說道:「我來前還不知道有主人了,這裡以前是周相爺住的地方,那棵銀杏的樹幹上還有周相的刻字,也算是出過金鳳凰的窩,世子把你安排在這裡,看來對你的期望很大,過些日子就要秋闈了,你記得多看看書,少花點心思在畫畫上,不要辜負了世子的一番美意。」
這下不好意思的人成了張才遠,他還提著一大盒的作畫用具,是剛剛從城外採風回來的,好在陳若弱也沒多說,和善地笑了笑,就帶著聞墨離開了。
張才遠回到院子裡,看了看平日裡習以為常的銀杏樹,立刻趁著沒人到樹底下反反覆覆看了好幾圈,才算是找到了世子夫人說的,周相的刻字,也是有些年頭了,看著模模糊糊的,刻得還低,不趴下來看還真找不到,他仔細地辨認了一遍,本以為會是什麼名言警句,言志詩詞,可卻只是小孩賭氣塗鴉似的對著兩行字。
「肇源鈍矣,彘似。」(肇源蠢得像豬。)
「左刻字者,彘不如。」(左邊刻字的那個人,豬都不如。)
淮南道的案子是交由太子全權處置,雖然出現了一點偏差,但作為太子任命下淮南道的欽差,顧嶼回京該去述職的對象就是太子,這些天太子在朝堂上碰了一鼻子的灰,平日裡摔跤遊獵騎馬為樂的人也失了興致,整天下了朝後就一個人待著,太子妃都勸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