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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可是顧嶼把她壓得嚴實,要豎起木板,首先她得要起身,陳若弱連忙跟顧嶼說了,顧嶼眉頭蹙起,還是否決了,「太危險,刺客不敢真傷我們,林子裡已經有人進去了,過不了多久就會停,別怕。」
顧嶼是個有主見的人,陳若弱雖然平時主意很大,但每每對上顧嶼的眼神,都會不由自主地聽他的話,只是這一次,她都還沒來得及點頭,外間一根斜刺里飛進來的箭就直直地扎進了顧嶼的胳膊,一大片血跡頓時暈染開去,紅了陳若弱的眼。
第七十三章 歸京
顧嶼猝不及防悶哼一聲,但很快就鎮靜了下來,抬手按住了傷處,見陳若弱眼裡幾乎冒出了淚花,還勉強彎了彎唇角,低聲道:「我沒事……」
這時又是一陣簌簌的箭響,不過他的反應倒是很快,迅速地俯身低頭,避過了擦著他身體過去的幾根箭,陳若弱不知道到底還有多久外面的箭才會停,只看得到顧嶼胳膊上的血跡隨著他的動作暈染開了一大片,她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忽然抬手抱住顧嶼的脖頸。
顧嶼只當她是害怕了,低頭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安撫地說道:「看箭的制式,應當是弩箭一類,不過林子離得遠,只要不傷到要緊的地方,不會有事的。「」
殺害皇命欽差等同欺侮聖上,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刺客只為殺犯官滅口而來,犯不上搭上九族的身家性命害他,弩箭多塗毒,他受傷到現在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常,顯然這箭是沒問題的。
陳若弱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麼,顧嶼沒聽清,不由問道:「怎麼……」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若弱忽然一把將他推到一邊,整個身子壓到了他的身上,幾步爬到了簾帳前,頂著時不時射進車廂里的冷箭,咬牙豎起之前拼床的一半木板,她的動作顫巍巍的,顧嶼立刻反應過來,翻身和她一起撐起木板,嚴嚴實實地擋住了簾帳那一面的空當。
陳若弱背靠著木板,喘息了幾聲,就嘿嘿地笑了起來,「這下我們都可以放心啦!」
顧嶼一隻手按著傷處,眉頭緊蹙,目光在陳若弱的臉上一滯,擦了擦沾著血跡的手掌,從懷裡取出一方帕子,陳若弱以為他要包紮,連忙要去接,卻被他輕輕地按在了沒有胎記的另外半張臉上。
陳若弱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臉頰生疼,再一摸,隔著帕子都是一手的血,她嚇了一跳,顧嶼又是心疼又是好氣,「總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傷口倒是不深,疼不疼?」
陳若弱欲哭無淚,指著自己的臉道:「我都要破相了,你還問我疼不疼?我就剩下半張臉好好的,要是還留一道疤,真是見不得人了……」
顧嶼倒是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的樣子,見她緊張兮兮地捂著臉,血都糊了半張帕子卻不見一點疼痛之色,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用完好的手臂抱了抱她,啞聲說道:「留了疤也好看,不想給別人看,那就不給他們看。」
溫熱的懷抱,沒有半點嫌棄指責的語氣,陳若弱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了,她抱住了顧嶼,隔了一小會兒,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忙挪開一點,問道:「你的傷沒事吧,疼嗎?」
顧嶼搖了搖頭,陳若弱臉都不捂了,小心地給他解開了外袍,正要撕開他傷處的布料,隔著擋住簾帳的厚重木板,忽然傳來重重的拍擊聲,是周虎的聲音,「夫人,大人,你們沒事吧?剛才那幫賊人朝著大人的車駕放箭,趙校尉說是調虎離山之計,不讓我們過來……」
「沒事,只是受了一點小傷,趙校尉猜的不錯。」顧嶼按著胳膊上的傷口,冷靜地說道:「情況怎麼樣了?有死傷嗎?」
周虎略略放下了心,道:「監籠那邊護得嚴嚴實實的,有人趁亂想靠近,現在捆著等審呢,賊人被抓住了幾個,大部分殺了,外面已經沒事了,只是廂軍這邊傷了得有幾十個……還死了四個兄弟。」
顧嶼的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良久又平展開,道:「他們不會白死的,去拿些傷藥過來吧,周副使那邊的情況你讓人去看看。」
周虎立刻領命去了,欽差車隊是不備創傷藥的,路上也沒想起這茬,不過廂軍那邊是隨身的物品,周虎去不多時,就取了一個沒開封的傷藥紙包,陳若弱按著顧嶼,小心翼翼地給他把藥上了,這才允許他給自己處理臉上的傷口,她偷偷拿了小鏡子照,發覺傷口確實沒有她想像得那麼深,就是劃破的一道長痕,食指長短,留不留疤倒是不好說。
要是換了旁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只怕委屈得都要哭起來了,可陳若弱就只是耷拉著眉毛,看著對破相挺在意的樣子,其實更多的是自嘲,顧嶼真想就這麼坐在車廂里抱著她安慰上一天一夜,然而最終,他低聲道:「抱歉,死傷了人,我得去看看。」
陳若弱的傷是斜著的一道,布帶是繞了頭一圈的,包紮得有些可笑,她愣了一下,連忙推他,「說的哪兒的話,有什麼可抱歉的,這麼大的事呢,你當然該去看了,快去吧!」
顧嶼用完好的那隻手拍了拍她的頭,然後掀開簾帳出去了,陳若弱隔著布帶摸了摸自己的臉,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
外面的情況不是很好,雖然刺客都已經殺的殺,抓的抓,可到底死傷不小,廂軍不是西軍,有的一輩子也沒見過幾回血,這次護送幾個犯人,竟然也會死人,營帳里的氣氛都很低迷,顧嶼挨個去看過了傷者,除去已死的五人,重傷了四個,隨行的只有一個軍醫並兩個學徒,忙得團團轉。
趙狄也受了點傷,臉色不是很好,一見顧嶼就道:「多虧大人警惕!要不是大人反覆叮囑,這次的傷亡不會這麼低,這些刺客都是經受了特殊訓練的,身上的小玩意個個藏毒,好懸沒讓他們靠近監籠……」
「京畿之地,找來這樣一幫刺客,想都不用想,這是在把刀往聖上手裡遞。」周仁一瘸一拐地進來,有些灰頭土臉的,臉上十分沉穩,說道:「也多虧了案子結得快,兩地消息不流通,一直到京城才有了這一遭,不然真不知道這一路上要有多少麻煩。」
顧嶼沒說話,趙狄憋住笑,只看周仁那副正經的樣子,可能還要以為他的傷是和刺客英勇搏鬥的時候受的,可他早都聽人回報了,說這位周副使大人一聽見有刺客,立刻從車廂里跳出來,拔腿就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傷是跳車的時候崴了腳,灰頭土臉是跑的路上摔了一跤。
周仁不尷不尬地咳了兩聲,擦了一把臉,對趙狄和顧嶼道:「兩位,反正都發生這麼大的事了,睡也睡不成,京畿又沒什麼野獸狼群的,不如早點拔營,省得夜長夢多了吧?」
趙狄看向顧嶼,顧嶼想了想,說道:「也罷,讓傷者和軍醫留下,其餘的先帶著犯人趕路,本就是途中遇刺,意外情況,要是路上遇到京畿巡防軍,也有說法。」
顧嶼這麼說了,趙狄當然沒有意見,剛剛鬧了一場,營帳里的人心也不大定當,聽說要連夜朝京城趕路,那種低迷的氣氛反倒是好了一些,這一次關押著周余幾人的監籠索性和欽差車駕並行,首尾被護得嚴嚴實實,也不知道是這樣起了效果,還是刺客真的只有一波,一直到了夜盡天明,遠遠地看到了京畿巡防大營,也沒有多餘的禍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