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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顧嶼的手一頓,周仁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搖頭晃腦地走了。

    在他走後,顧嶼這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的毛筆已經把鋪好的紙張暈染開了一團污漬,形狀倒有些像是夫人臉上的硃砂記,他微微地搖了搖頭,眼裡卻閃過些許柔和之色。

    陳若弱昨晚才鬧了一場病,又聽了那官驛大夫的話,明明是模稜兩可的事情,偏她已經認定了自己肚子裡有了和顧嶼的孩子,一早上起來,就喜滋滋地叫來喜鵲翠鶯,商量著給未出世的孩子做些衣物玩具。

    喜鵲沒法子,只得給她也找了張繡繃,從最簡單的繡紋開始,教她刺繡,折騰來去好些時候,差點把中午飯都給耽誤了,陳若弱一直是個坐不住的人,這會兒忽然就有了些為人母親的自覺,不僅學習得十分認真,連坐姿都分外端莊。

    翠鶯在邊上昧著良心一個勁兒地夸,「小姐這樣努力,以後言傳身教,教出來的孩子一定像姑爺!」

    陳若弱的嘴角忍不住地上翹,卻忽然想起了什麼,掰著手指頭算道:「女紅是一樣,字也得多認一些了,還有琴棋書畫……不算書畫,琴也不好學,就下棋吧,總要多會幾樣東西,以後好教孩子。」

    喜鵲直忍笑,陳若弱美滋滋地盤算了半天,就聽見外頭一直守在官驛的小丫鬟回來通報,說是周公子已經回到官驛,她朝著紗窗看了看,外頭的天還是亮著的,頓時就不怎麼高興了。

    「他怎麼這麼懶,聖上派的是兩個人,就是讓他和夫君一起做事的,現在可好了,他天天把事情推給夫君做,下次他要再來提蹭飯的事情,我非拿棍子把他打出去!」

    喜鵲和翠鶯都憋著笑,陳若弱氣鼓鼓的,連女紅都沒心思做了,把繡繃放下,賭氣似的來回走了幾步,忽然說要去做晚飯。

    兩個丫鬟都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無非就是想饞饞那位周公子,頓時笑得更厲害了。

    周仁的住處離陳若弱和顧嶼住的官驛只有一牆之隔,離後廚也很近,陳若弱這兩天都沒做什麼大菜,這次打定主意多做幾樣,就是要讓周仁聞著香味吃不著,回來偷懶也不順心才好。

    就香味而言,冷菜不如熱菜,素菜不如葷菜,陳若弱第一個要做的就是一道黃酒排骨,不過官驛里沒有備酒,她還咬咬牙拿了幾錢銀子讓喜鵲去打了酒。

    新鮮的排骨洗淨,用刀背拍散肉質,少許豬油熱鍋,加入蔥姜蒜爆香,排骨下鍋翻炒出本身的油脂來,撒一小把蝦皮磨成的香粉提鮮,再加入三大勺黃酒,蓋上鍋蓋,小火烹煮。

    排骨還沒熟,黃酒和肉一起燉煮的香氣就順著鍋蓋的縫隙,絲絲縷縷地蔓延了開去,陳若弱搖了搖酒壺,發覺還剩下一大半,目光掃到紅案上整整半邊的豬肉,樂得眯起了眼睛。

    黃酒排骨已經夠香了,要是直奔著讓人聞著發饞去的話,再做其他的菜餚就很容易喧賓奪主,她要做的,是錦上添花。

    第五十四章 真心

    切好的肥瘦均勻的五花肉塊下水煮片刻後撈出,用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涼水沖洗一遍,接著冷油熱鍋,下香料翻炒,再入蔥姜蒜爆香,五花肉下鍋加白糖翻炒出誘人的糖色,不加水,直接半壺黃酒沒進去,蓋上鍋蓋。

    五花肉的香氣和排骨是不一樣的,酒味滲透進去,解膩又傳異香,五花肉的香氣則是更純正一點的肉香,兩者的香氣一前一後飄散出去,非但不會互相壓制,反倒是起了相得益彰的效果。

    喜鵲和翠鶯一邊幫廚,一邊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多聞了幾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陳若弱卻覺得有些膩味,聞著肉香就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她當下越發覺得自己是懷了身孕,原先在西北的時候聽人說起過,有的婦人懷孕初期不知道,還像平時一樣下地勞作,就有因為勞累滑胎的,陳若弱想著,頓時不敢再顛勺了,讓喜鵲看著火,自己找了個地方坐著。

    「天都還沒黑,一會兒肉都要冷了……」陳若弱嘟囔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有些垂頭喪氣起來了,「今天還是七夕。」

    翠鶯笑嘻嘻地安慰她,說道:「姑爺不是都答應小姐了?姑爺那麼守信,一定不會忘記的。」

    陳若弱有些高興,卻又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低頭揪著發梢,「夫君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忙呢,都是朝廷大事,我還要他回來陪我過七夕,也太不識大體了。」

    喜鵲說道:「七夕就是過個晚上,一晚上能有什麼打緊的事情,要都像小姐你說的那樣,人家高官重爵的,難道都不吃飯啦?」

    陳若弱張口剛想說什麼,外頭通報的丫頭就急急地跑了進來,「夫人,大人回來了,在找您呢!」

    外頭天光大亮,甚至都還沒到黃昏,陳若弱原本以為顧嶼就是回來,也不會太早,沒想到他竟然記掛到這個份上,頓時笑逐顏開,連鍋里都顧不上了,飛快地提裙跑了出去。

    她跑到內院的時候,顧嶼正在房裡更衣,他白日的官袍是離京時趕製出來的,尺寸是年輕官員的通碼,只是他的身量要高一些,官袍並不合身,他也只是來到揚州這兩天才穿了幾回,夏日裡衣裳輕薄,官袍又厚重,底下只有一層裡衣,若隱若現的,陳若弱才一推門就瞧見這一幕,頓時紅著臉把門關了回去。

    這這這真的是要死了!

    以前在西北的時候,到了夏天熱得沒法子,走在外頭,入眼全是打著赤膊的西北漢子,她都不覺得有什麼,至多是不直視,可換成自家夫君,甚至裡衣都沒怎麼解,怎麼就讓人這麼……羞?

    顧嶼換好衣服走了出來,一直到下了台階,才發現陳若弱通紅著臉站在門邊上,眉頭微微地挑了一下,「怎麼了?」

    陳若弱差點被嚇嗆住了,重重地咳了一聲,才欲蓋彌彰地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沒什麼,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換了衣服是要上哪去?」

    「剛來揚州城的時候,不是就答應陪夫人去看七夕燈會嗎?還是夫人更想去參加徐夫人的宴會?」顧嶼有些好笑地說道。

    陳若弱啊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小聲地說道:「你的事情都做完啦?」

    顧嶼牽起她的手,笑道:「昨日夫人才勸文卿要勞逸結合,怎麼今天又催著我去忙公務?不過今日確實沒什麼事情,路總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陳若弱心裡發甜,語氣也軟了,「那我也去換身衣服,一早起來頭都沒怎麼梳,還有要少帶點銀子,人多的地方偷兒也多,帶得少了被偷了也不心疼……」

    顧嶼笑眼彎彎的看她回去換衣裳,就這麼站在廊檐下等,好在陳若弱著急,急匆匆地換了身蘇綢夏裳,綰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婦人頭,就提著裙子幾步小跑了出來,喜滋滋地挽過了顧嶼的胳膊。

    「我問過紅仙了,她說七夕這天男男女女確實可以手挽手出來玩的,未婚的都可以,何況我們了……」陳若弱說著,飛快地抬起眼皮看了一下顧嶼,見他面帶笑意,頓時放下了心,又說道:「一會兒燈會都是天黑以後了,年節不宵禁,我想在外面多待些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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