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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陳若弱的想法落空,整個人都有些失望了起來,把手裡的枕頭朝腳邊扔過去,顧嶼聽見裡面的動靜,嘴角彎了彎,道:「勞煩大夫了,深夜打攪,多有不便,這次診金加倍奉上,望多見諒。」

    那大夫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說話的官老爺,連忙擺手,隨即又像是猶豫了一下,說道:「夫人的脈其實有些像是婦人初有孕時的脈象,只是月份實在太淺,有些模稜兩可,請夫人留心最近一個月的月事,再過一個月,可以讓草民再來請脈。」

    顧嶼怔了怔,不過有上一世的經歷,他也沒把這個當成一回事,向大夫道了聲謝,就讓周虎帶人去開方子抓藥。

    陳若弱一直豎著耳朵聽,聽見大夫說了這話,頓時就要從床上跳起來了,顧嶼掀開簾帳,見狀,把她按了回去,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大夫都說是模稜兩可的事情,把你高興成這樣,要是沒懷孕,看你怎麼哭。」

    「別人家成婚,一年一個,兩年抱三,你怎麼一點都不急!」陳若弱瞪著眼睛看他,振振有詞地說道:「要是明年還懷不上,一定會有人在背後說你不行的!」

    顧嶼過了兩輩子,還是時常被自家夫人弄得哭笑不得,他抬眼看了看外頭,伸手捏了一下陳若弱的鼻子,好笑地說道:「從哪聽來的,父親同母親少年夫妻,恩愛繾綣,也是過了五年才生下我,有什麼好說三道四的。」

    陳若弱哼哼唧唧的,她在西北看到的都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普通人家過得窮,能娶上妻子就不錯了,哪家有個妾,都是十里八鄉傳出名的人物,她看慣了這些,所以下意識地無法想像自己和一群妾過日子的場面,可是到了京城之後,她才發覺大約勛貴人家的日子是真的不太一樣的。

    別說是五年沒有懷孕,就是成婚兩三年肚子裡沒個動靜,有婆婆的人家就會死命地朝小夫妻房裡塞通房丫頭侍妾,沒婆婆的人家那就更厲害了,直接聘妾納偏房,要是娘家人上門去鬧,保准就成了京城裡的笑料。

    顧家的家訓擺在這裡,她也和顧嶼通過了氣,結果還算滿意,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想給顧嶼生個孩子了,顧嶼比她大整整五歲,放在別人家,都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

    陳若弱想著,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睛亮晶晶的,透著些許希冀的光芒。

    見她這個樣子,顧嶼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說不出什麼話來了,他低聲嘆了一口氣,給她理了理散亂的髮絲。

    隔日周仁一貫起了個大早,原本準備接著走街串巷晃蕩些時候,再去揚州府衙的,沒想到他那邊門一開,顧嶼的轎子就已經從他門前過去好一段路了,他也只好長嘆一聲,伸著懶腰讓人備轎。

    徐景年的官職雖然高,但底子著實是淺,先前的揚州刺史是個清正的好官,百姓的日子過得基本上都不錯,這幾年雖然被糟踐得夠嗆,但到底沒讓他們升起作亂的心思,顧嶼放出去的公告也都貼到了地方,一早過去,揚州府衙附近都是人。

    顧嶼從官轎上下來,趙狄上前幾步,讓隨行的兵士撥開人群,就見揚州府衙前跪著十幾來個披麻戴孝的老老少少,前頭並排放著兩個烏木的棺槨,還有個不滿五歲的小童,懵懵懂懂地跟著跪在邊上。

    兩個棺槨正中是一張絹帛書寫的血狀,見顧嶼來了,跪著的人都把頭低了下去,顧嶼上前幾步,對著棺槨微微一禮,取下了絹帛血書。

    棺槨最前面跪著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頭上簪著白花,一身素孝,眼睛哭得通紅,見顧嶼接了絹帛,重重地把頭磕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求欽差大人明察秋毫,替我嚴家平冤昭雪,嚴家子孫代代結草銜環,必報大恩!」

    她的話音才落,身後跪著的一行人也跟著磕頭,「求欽差大人明察秋毫,替我嚴家平冤昭雪,嚴家子孫代代結草銜環,必報大恩!」

    顧嶼一頓,淡淡地說道:「不必至此,狀紙本官已經收下,都起身回去吧,過午開堂,留下一位主事之人,隨時等候府衙傳喚就好。」

    先前說話的寡婦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夫家就住在城中,一張狀紙寫不下我嚴家的血冤,諸多細節不曾贅述,大人如有傳喚,小婦人攜家帶口,就是斷了腿,爬也要爬到王法大堂上,和徐景年對質。」

    顧嶼點了點頭,並未和這婦人多做交談,收起狀紙,進了府衙。

    周仁來得遲些,沒趕上剛才的熱鬧,倒聽了一耳朵八卦,他下了轎子就擠在人群里,津津有味地聽著,時不時跟著發出幾聲驚訝的咿呀聲,惹得好幾個剛才圍觀的人興致勃勃,說得更多了。

    「真要我說,那嚴家也是自己倒霉作死,就是娶了徐大人的女兒又怎麼樣?他表兄表妹實在分不開的,做個妾又不是不行。」

    「人家那是打小定的婚約,徐大人的女兒非要插一槓子,還不准人家不搭理了?」

    「可惜了,嚴大公子還是個舉人,剛要成家,人沒了,那麼大個家業不知道便宜了哪個!」

    「嗨,沒見嚴文生都跪到嚴夫人身邊去了嗎,肯定是他呀……」

    周仁正聽到興頭上,連府衙都不想進了,急急忙忙地追問道:「我聽說是兩幅棺材,死的不止是嚴大公子嗎?還有誰,還有誰啊?」

    被他抓住袖子的人有些莫名,但還是說道:「你是外地人吧,這事城裡誰不知道,嚴家辦婚事那天,一雙新人喝了合卺酒死在新房裡,第二天被發現的時候,人都死得透透的了,下毒的丫頭被打得招了,是徐家小姐給了她銀子讓她乾的,然後就沒個後續了唄。」

    「能有什麼後續,嚴家要不是還有點家底,這事都鬧不出來!」

    周仁連連咋舌,這事要發生在京城,簡直不可想像,不過想想也是,地方官府天高皇帝遠,真想包庇自家人,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他進府衙的時候,顧嶼已經把昨天剩下的事情都處理完了,正在翻看嚴家人送來的絹帛血書,血書上說的和外頭傳的差不多,可見這徐家小姐雇兇殺人的本事實在不好恭維,顧嶼看了兩遍,沒發覺這裡頭有什麼疏漏。

    周仁聽了一肚子的八卦,這會兒還有些意猶未盡,一邊湊過來看狀紙,一邊對顧嶼說道:「要是這狀紙告的是真的,那徐景年一家跑不了,是不是讓我帶幾個人去他家,先把那個徐小姐給抓進牢里?」

    顧嶼不搭理他,確認了狀紙並沒有什麼規格上的錯處,就放開了手,任由周仁接過去,上上下下地看,離了公堂的位置,走到台階底下,對著揚州府衙的匾額看了一會兒。

    周仁看完狀紙,一抬頭,也順著顧嶼的視線看了看,頓時就笑出了聲,上頭正方掛著的匾額上,是先帝賜給當時在任的一位揚州刺史的字,那位刺史任上過世,匾額也就被留了下來,他笑倒不是因為這字寫得不好,而是這字寫得太好了。

    先帝鐵畫銀鉤,矯若游龍,筆墨愉悅地鋪陳開去,字裡行間滿是讚賞之意,那匾額上書四個大字,「公正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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