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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這會兒聽人說周余來見,顧嶼的心裡其實是有些怪異的,頓了頓,才讓人把周余請進來。
按照元昭帝給的官職,顧嶼和周余應該是同級,不過自古欽差見官高一級,周余進門,顧嶼沒有上前迎,論理周余就該先行平級禮了。
周余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官,兩鬢微白,面上微須,看著很有幾分威嚴,顧嶼抬了抬眼皮,並沒有對著他行禮的意思,偏生周余也沒有,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都笑了,同時拱了拱手。
「周大人要是來替徐景年說情的話,那就免了吧,此人罪不可赦,他的罪狀我稍後會列上一份,轉呈御史府,還請周大人見諒。」顧嶼不避不讓立在原地,沒有半分後生晚輩的侷促,就像是在對待一個尋常同僚,語氣十分溫和地說道。
周余原先是京官,雖然不靠鎮國公府邸,但也同幾位勛貴有過往來,先時還想來一句賢侄,套套交情,不曾想被顧嶼一句話頂了回去,他的臉色竟然絲毫不變,反倒是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徐景年其人,老夫也聽說過一些,顧大人莫要擔心,先時不處置他,是苦於沒有證據,顧大人既然已經有了指證他的證據,那老夫自然樂見其成了。」
顧嶼適時地露出一點原來如此的表情,周余看不出破綻,面上帶起幾分肅然之色,說道:「老夫此來,是為顧大人把揚州府衙一干官員都下了牢獄的事。」
顧嶼微微地側頭看他,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偏生並不是尊重上官的尊敬神色,而是對待一個老者的態度,周余心裡有些膈應,面上卻不顯什麼,只是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夫也有過年少氣盛的時候,理解顧大人寧可抓錯不可放過的想法,只是這麼做,是否鬧得太大了一點?揚州府衙掌管治下十數大縣,每日裡公務往來要緊,莫說是停上一兩個月,就是幾日都會出問題,老夫想勸顧大人,案子其後,還是儘快先查實一些官員的清白,放他們出來,好教揚州府衙運轉通暢啊。」
「周大人的想法,本官清楚,只是聖上派本官來查案,終究是案子更要緊一些,不過周大人的擔心不無道理,故而本官已經決定,在揚州查案的這些日子,由本官和周副使代徐景年行揚州刺史職,另已上書一份,奏請聖上,調派合適的官員赴任,儘快補上這些缺漏。」
聽到這話,周余的眉心緊緊地擰了起來,看上去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顧嶼見狀,語氣安慰地說道:「周大人不必再多言,揚州府衙的事情我剛才也有了一個大致的理解,要是實在做不來,還要勞請周大人幫襯一二的。」
周余的眉頭挑了挑,卻又很快地壓了下去,他摸了摸鬍鬚,半晌,才似十分為難地擺了擺手,說道:「罷了,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吶,有幾個是聽得進去話的……不過你的出發點是好的,都是為朝廷辦事,替聖上辛苦,也就只能勞累老夫一把了。」
顧嶼笑而不語,做足了禮賢下士的欽差風範,末了,似乎很是感激地親自送周余出門,等到離其他人遠了些,才壓低了聲音對周余說道:「先前本官來時,就被徐景年擺了一道,當時只以為周大人和他是狼狽行事,蛇鼠一窩,故而氣急,落了周大人的面子,還望大人不要同本官計較……案子既然已經有了徐景年頂上,日後牽連不會太廣,家父同定國公是至交好友,來時定國公也有過囑託,大人只請放心就是。」
周余心頭一跳,有些吃不准地看向顧嶼,他曾經是定國公門客,不過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這些年雖然和定國公府也有一些背地裡的往來,只是明面上的關係早就斷了,先前就算是想和顧嶼套交情,他也沒想過把這一層的事情告訴他,卻沒想到會被顧嶼一口叫破。
顧嶼面上並沒有什麼異色,反倒是一派光風霽月,謙謙君子的模樣,無聲地說了一個數字,看著他的眼神裡帶著些許深意。
周余的心頓時就安定下來了,早前知道朝廷要派欽差來的時候,京城那邊就給他傳了信,可巧趕在顧嶼來的頭一天,信上讓他儘快掃乾淨首尾,說這次派來的欽差來頭極大,但凡讓他查了出來,是不會顧忌太多的。
他提心弔膽了整整兩日,這會兒著實鬆了一口氣,看著顧嶼也沒有那麼討厭了,拍了拍他的手,同他交換了一個他自以為心照不宣的眼神。
顧嶼微微地笑了。
第五十章 嘔吐
回到官驛已經是宵禁時分,揚州城的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巡邏的衙役遠遠地見了官轎,並不敢上前盤問,趙狄走在轎子外頭,把顧嶼送了回來。
駐防大營離官驛有一段路,定好明日再來,趙狄留了些人手值夜,就帶著剩下的人離開了,顧嶼本以為陳若弱已經睡下,沒想到一進內院,燈火通明,風聲里隱隱約約還有些說笑聲傳來,月光拂過樹梢,恍然如夢。
一陣涼風吹來,吹散了顧嶼的怔然,他彎了彎眸子,讓外頭把守的周虎不要出聲,過了正堂,走到了內寢門前,正聽裡頭陳若弱和喜鵲說話。
「……好了,你們去睡,我再等一會兒,他要是不回來,一定會讓人帶信的。」
喜鵲聞言勸道:「小姐,這馬上都要二更天了,姑爺不回來你就這麼幹等著?」
陳若弱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打了個哈欠,說道:「我鍋里還溫著湯呢,又不是專為等他,一會兒還要過去看看火,你們去睡吧,以後還得嫁人呢,熬夜多了就不漂亮了。」
喜鵲還要再說,翠鶯拉了拉她,使了個眼色,喜鵲就不吭聲了,陳若弱一手一個,把她們直往外頭推,語氣軟軟的,「我煮了整整一大鍋呢,明天給你們也嘗嘗看,南方又熱又濕,是得補補……」
她笑嘻嘻地說著,把不情不願的兩人推到了門前,正拿腳去勾門,顧嶼已經抬手推開了門,喜鵲和翠鶯連忙讓到邊上,給顧嶼行禮。
陳若弱一見顧嶼,嘴角就忍不住地直朝上翹,眼睛亮亮的,見喜鵲和翠鶯還在,連忙繼續了剛才的推人大業,一手一個把她們朝外推,「快去睡快去睡,睡個好覺!」
顧嶼就站在那兒,彎著眸子看她把兩個丫頭推出去,緊緊地關上了門,一回頭,盯著他直發笑,好像眼裡心裡,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似的。
「剛才天還沒黑,人家周公子就回來了,這都有好長一段時間了,你怎麼這麼晚啊?」發覺自己根本掩飾不住上揚的嘴角,陳若弱索性背過身去,故意壓沉了聲音問道。
陳青臨原先裝凶的時候,就是這種沉沉的語氣,不是他自己破功,都要把她嚇壞了,陳若弱頗有些得意地想,這回一定能嚇住人了。
顧嶼嘴角上翹,靠近陳若弱一些,從背後抱住了她,語氣低緩而又溫柔地說道:「是我不好,事情瑣碎,處理得忙亂了些,我該和周兄學習如何偷懶,把事情推給別人去做。」
陳若弱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用側臉蹭了蹭顧嶼的脖頸,語氣軟了下來,「沒有讓你偷懶,就是該歇還是要歇,事情哪是一天就能做成的,你睡得早些,起得早些,昨天做不完的事情可以早起去做,都堆到一起,作息不就亂了嗎?長久下去,身體怎麼吃得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