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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黃輕死命地把他往回拽,努力了半晌也無果,喘著氣說道:「殿下,您以為聖上要您查的是這些人的名字嗎?聖上把這些事情交給殿下,是想讓殿下把這些人的罪證查實,到時要殺要剮都是殿下一句話的事情!」

    太子眉毛皺了起來,「那不是還要去一趟淮南道?父皇總不會讓我離京,而且就是去了,查不出來又怎麼辦?不是讓這些畜生逍遙法外了?」

    黃輕生怕他去元昭帝面前全方位展示愚蠢,連忙說道:「明訪暗查!殿下明面上派一位大人前去調查,大張旗鼓,周旋其中,暗地裡再派人深入,此事必成!」

    太子悶不吭氣轉身回去,以他的脾氣,要是這些人這會兒站在他的面前,他一刀一個砍頭了事,可這會兒要查罪證,他滿心的怒火被澆了個徹底。

    黃輕也苦,他提的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案,可人選是真成問題。

    暗地裡的人只要夠聰明就行,明面上的人幾乎不可能有,江淮的水深,派能人去怕打草驚蛇,派庸人去怕被吃得死死,暴露暗線,又不能是品級太高的官員,官場混久了,人脈牽扯,只有把水越攪越渾。

    第三十七章 按察

    安置難民鬧出的動靜不小,隔日早朝,元昭帝就當著眾臣的面,把淮南道之事交給了太子,黃輕一直擔心的事情倒是沒有發生,太子手裡的摺子硬生生地捏成了廢紙團,到底還是沒有當場發作出來,出列領命。

    今日是大朝會,鎮國公也在列,昨日顧嶼和陳若弱回府之後,事情的前因後果就進了他的耳朵,顧嶼其實對此並不覺得奇怪,上一世也有這一遭,不過當時若弱和他的關係還沒有現在這麼親近,送走陳青臨之後就直接回府了,自然沒有撞上元昭帝微服私訪這一出,不過這倒也暗和了明年整頓江淮官場的大風浪。

    在顧嶼的上一世,他當時並沒有入仕的打算,除了閉門攻讀科考書目,就是一些府中瑣碎,這件事情他也只是耳聞而已,後來入了官場,才漸漸了解其中內情。

    淮南道的難民逃難上京,誤打誤撞驚擾天顏,牽扯出官員無數,太子領命辦案,查到首尾若干,只可惜周余在押送上京的路上被人滅口,以至牽涉進去的官員名單失卻大半,更無法查出背後的人,只能草草擱置。

    時隔一年,在幕後之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元昭帝突然發難,將原本就查到的一些訊息整合找到的周餘生前的口供,舉凡犯事官員一個不落全部斬首示眾,連同定國公,成國公,西寧侯在內的三家勛貴被一併除爵抄斬,整整一個月,午門外的鮮血染紅了青石磚,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天子不輕易殺官,是因為能做官的人太少,雷霆之怒後,面臨的就是大片大片的官位空白,難以運轉,顧嶼原本想的就是藉助江淮官場被整頓的時機站穩腳跟,錯過了這一遭,等到秩序再起,想要快速掌握權位就會變得非常麻煩。

    鎮國公心裡惦記著事情,冷不防被元昭帝點了名,「顧卿,太子方才所提之事,你可有意見?」

    「這……殿下所言極是,老臣沒什麼意見。」壓根不知道太子剛才說了什麼,鎮國公面上倒也不慌,看了太子一眼,見他面無異色,故而猜想大概是針對淮南道之事提的一些方案,於是非常模稜兩可地出列,垂下了眸子答道。

    元昭帝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顧卿也覺得令郎擔得起按察特使之職,那就按太子的意思去做吧,年輕人,總是要歷練一番才能當用,顧卿,你說是不是?」

    鎮國公背後立刻起了一身的冷汗,看向一臉正色的太子,聽著元昭帝看似不喜不怒的語氣,差點沒抓穩手裡的玉圭,他怎麼也沒想到太子會舉薦自家長子去淮南道查案,不該是寧國公之子,太子妃胞弟,太子冼馬黃輕嗎?

    太子這個提議顯然不怎麼得元昭帝的支持,只是他素來疼寵太子,當著眾臣的面,不好駁斥他,就轉了個台階到他這個做父親的頭上來,若是元昭帝同意太子的話,壓根就不用問他!

    只是事到如今,也不好再把話收回,頂著幾個老友肅然起敬的視線,鎮國公退回臣列,玉圭後,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他只是無心政事,不是不懂政事,太子的用意他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淮南道一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這是太子頭一次親自督辦案子,於情於理,必然要出個結果,往小了說,不過就是些鄉鎮難民胡亂告官,又不是有了直指淮南道御史周余的罪證,太子的身份不尷不尬,派去高品官員才是壞事。

    太子能用的人,官不能高,又要有壓得過道御史的勢,唯有世家子。上一世是黃輕,這一回不過是換成了他的兒子,比起黃輕這個板上釘釘的皇親國戚,鎮國公世子這個身份反倒是更加貼合。

    身份清貴,不涉官場,才名在外,正好做個活生生的靶子,把整個淮南道的目光吸引過去,此事若成,鎮國公府順理成章打上太子一脈的烙印,此事不成,太子也沒有太多損失。

    只是這個方案,絕不可能是太子想得出來的,黃家的小子雖然有些急智,但他至多想到在太子的勢力範圍內遴選出一個合適的人選,除非是……

    鎮國公狠狠地瞪向寧國公,寧國公的老臉上一派正氣凜然,完全看不出有心虛的樣子,其實鎮國公這老滑頭很有些趨吉避凶的本事,他也沒想到這事能成,不過既然成了,那哪還有怪他的道理?

    比起鎮國公的怒火,顧嶼雖然意外,不過細想了一番,倒覺得這沒什麼壞處,雖然如今時機有些不對,可按察使的品階不低,又有皇命在身,只要能把事情順利解決,他入仕的起點會比他一開始預想得要高得多,後期整頓江淮之時,能籠絡到的勢力也會更大。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這世上的事是好是壞,從來沒什麼定論,總不過是人走出來的路而已。

    聖旨是早朝過後兩個時辰到的,除了顧嶼這個正使,同行的還有一位副使,是周相長子,顧峻的好兄弟周儀的兄長,叫做周仁,顧嶼心下有數,這是太子身邊的人不放心他,留了個釘子跟著他。

    雖然同姓周,周相的周卻和周余的周沒有半分關聯,顧家自開國始便數代為相,到了鎮國公這一輩激流勇退,明哲保身,老顧相曾為天子師,另有一弟子名周肇源,年少入仕,平步青雲,也就是如今的周相了。

    周相府和鎮國公府的關係親近,算起來周仁還要喚他一聲兄長,不過鎮國公府歷經數代輔國之勢,如今勢隱,並沒有參與皇子鬥爭的意思,周家卻是太子一脈的中流砥柱。

    聖旨里誇讚了一下顧嶼的品行才識,又簡單地敘述了淮南道難民之事,御批三品按察特權,賜特使金印一枚,著即日啟程,徹查案情。

    送走宮裡來的傳旨太監,陳若弱都還有些難以相信,「聖上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文卿?三品的官……」

    「沒事。」顧嶼對她搖了搖頭,星辰般的眸子裡卻帶上了些許笑意,「之所以是三品,是因為這案子交給了太子督辦,我是太子定的人選,而非這案子有多重要,聖上是為抬舉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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