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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喜鵲給她順氣,「三公子一看就是寵慣了的人,小姐跟他氣什麼,這事咱都算幫他的了呢,回來自有姑爺收拾他。」

    「就是,我剛才看著那個表小姐,簡直都不像個閨閣里的姑娘家,我可是看清楚了,是她自己撲上去的,可不是三公子抱的她!」翠鶯碎嘴,以前到了這個時候,陳若弱總是要警告幾句,今日卻停頓了一下,由得她說。

    翠鶯又說了幾句,被喜鵲瞪了一眼,反應過來,就不說了,陳若弱想了半晌,說道:「你別攔她,剛才的事得說,說給公公聽,要是那個表小姐真敢讓家裡長輩來說合親事,這話就得攔她。」

    喜鵲想通了關節,連忙點頭,翠鶯愣了一下,也跟著點頭。

    第三十二章 晚上

    顧嶼一路上遇到不少認識的人,對禮寒暄過後,天色就不大早了,車駕回府的路上,他又看到了那日賣畫的年輕人,不過這次,他是一身狼狽被人趕出來的。

    從國子監到內城有一段不短的路,他剛離開沒多遠,這附近的府邸宅院大多是些平民百姓的富貴人家,商賈居多,文人清高,大多不願意涉足此地,有的還會特意避開這條路,繞得遠些,好不沾染上商賈人家的「銅錢臭氣」。

    賣畫年輕人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清高傲氣,顧嶼看到他的時候,他正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手裡攥著一個癟癟的錢袋子,對著幾個人高馬大的護院,也不怯弱,低聲辯駁了一句什麼,轉身就走。

    只是這話卻惹了為首那個護院的火氣,賣畫年輕人剛轉身走了幾步,就聽那護院高聲叫道:「這混錢的無賴,沒個真才實學不說,還敢敗我趙府的名聲,給我打!」

    幾個護院當即攔住了賣畫年輕人的去路,拳腳迎面,賣畫年輕人被打得著實怔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見跑不掉,掙扎了幾下就蹲了下去,護住頭臉,竟連一聲呼救都不曾有。

    顧嶼叫停車駕,小廝見狀,猶豫著說道:「爺,要管這事嗎?我看那也不像個讀書人,保不齊真是個騙子。」

    「無妨,去把他帶過來,既然看見了,總不能放著不管。」顧嶼溫聲說道。

    小廝聞言,連忙應了,跳下車駕,朝著那行護院走去,即便顧嶼的車駕不起眼,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小廝的穿著打扮,商賈人家精明,過不多時,小廝就領著那個賣畫的年輕人回來了。

    經過剛才的撕扯,賣畫年輕人那身破舊的麻布衣裳壞了不少地方,但走到車駕近前時,他也還是整理了一下衣襟和發冠,顧嶼掀起布簾,賣畫年輕人立時想起了前事,連聲對他道謝,「公子仁義,張才遠愧不敢忘。」

    似乎想起了剛才的事情,張才遠的臉上也帶起了一點怒容,又有些羞愧,「早聽這趙府驕橫,是學生貪圖錢財,招至禍患,若非公子援手,今日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顧嶼眯起眼睛,道:「錢財美物,無人不愛,舉凡君子得之有道,沒什麼可指摘的地方。」

    張才遠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如今文人受追捧,多的是窮清高的論調,好似一旦沾手錢財,讀書人都不是讀書人了一樣,不過這話卻是實實在在說進了他的心底,讓他幾乎升起了一種交逢知己的喜悅感。

    「公子這話真是通透得很!學生也是這麼想的,憑藉自己的努力獲取錢財,怎麼能是污濁庸俗之事!人生在世,又非仙佛,若無錢財傍身,莫非要去餐風飲露不成?」

    看著眼前這個面色漲紅卻又急切地表達著自己想法的年輕人,顧嶼頓了頓,這並不是他的話,這是當年他奉旨查抄吏部尚書府時,張才遠一身囚服,指著府中成箱的金銀,昂著頭自己對他說的。

    十幾年官場浮沉,昔日不善言辭的狀元郎也成就了一副犀利的口舌,刑部尋了三十多位帳房先生,整整查了十天的帳,最後發現那些幾乎能抵得上國庫半年稅收的錢財,沒有一筆是來自賄賂,比起做官,張才遠顯然更是個經商的天才。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對,張才遠只當是自己太過激動,犯了交淺言深的忌諱,連忙整肅神色,對著顧嶼一禮,「總之,今日的事情多謝公子了,還請公子留下姓名,日後學生定當報答。」

    顧嶼道:「離春闈還有一段日子,京城米貴,除了賣畫,你可還有別的營生做?」

    張才遠到底不是個傻的,當即就反應過來了顧嶼的言下之意,他猶豫了一下,說道:「畫賣得少,學生平日給人寫信潤筆為生,間或給大戶人家題字算帳,賺些微薄的錢財。」

    「你那日的畫作,我夫人很是喜歡,」顧嶼微微笑道,「府里尚缺一名教習的先生,薪酬每月三十兩,不擔西席的名聲,只教幼童習畫。」

    大戶人家奉西席,是正經的拜了師喝過茶的先生,顧嶼說不擔西席的名聲,多半是這位府上的小公子已經有了師長教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清高的讀書人,當即就要回絕過去,但張才遠從來就不是多注重名頭的人,比起這些,他更想有個落腳的地方,和踏踏實實的三十兩銀子。

    定下明日上門拜見,張才遠直到顧嶼的車駕走遠,才愣愣地掐了自己一把,他是真的沒想到這路上隨意碰見兩次的人,竟然會是堂堂鎮國公世子。

    他的前程,這是有了?

    顧嶼一回府,就聽門房那兒的小廝說了中午的事情,他倒是不大意外,這偌大的鎮國公府,尚婉君能拿捏得住的人只有一個顧峻,如今顧峻要走,她不做點什麼事情,還真是不符合她的性子。

    只是讓他意外的是若弱,他知道她性子一貫純善,很少會這樣不留情面地對一個生人,想來是那尚婉君急切過頭,確實惹了夫人的厭惡,他搖了搖頭,沒準備去管這事,卻忽然聽那小廝說道:「夫人一個人不好在外頭多留,急著回府,表小姐還拽著她不肯放,小的瞧著夫人手上的鐲子被拉掉一個……」

    顧嶼的眉頭蹙了起來,人還沒進府門,就讓小廝去叫外院的管事過來,那管事是大管家的娘家侄兒,才來沒多久,為人老實,陳若弱查帳的時候,他是少有的幾個沒貪的人。

    這會兒被顧嶼叫來聽了幾句吩咐,管事老實巴交的臉上露出了重重的為難之色,但對上顧嶼的眼神,還是咬牙應了是,顧嶼對他點了點頭,道:「回府記得來報一聲。」

    管事點頭,等到顧嶼的背影進了內院,外院管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著門房處的家丁護院吼了一聲,「來二十個人,跟我去尚家,把夫人的鐲子要回來!」

    門房小廝差點沒聽歪了頭,反應過來之後,眨了眨眼睛,心裡簡直對表小姐升起了十二萬分的同情。

    陳若弱堵著一口氣,聽見顧嶼回來了也不搭理他,拿了小銀勺細細地吹涼碗裡的鮮魚羹,餵給乖乖仰著頭等吃的白糖,顧嶼走近了,她還偏了個方向,拿後背對著他。

    「夫人生氣了?生三弟的氣?」顧嶼站在陳若弱身後,微微折身,伸手摸了摸白糖的腦袋,白糖喜歡極了他的撫摸,拿溫順的眼神看著他,喵嗚喵嗚地蹭著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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