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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因著顧凝的事,府里午膳都沒擺,陳青臨來時已經過午,送走他時,天色已經黑了。陳若弱心裡難受,晚膳都不想吃,還是撐著見了周家兄弟,她雖然隨軍西北,但也很少見陳青臨的兵,周虎當過陳青臨的親兵,她倒是見過一次的,一見周虎被傷疤覆蓋的左眼,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周虎低下頭,原本想行個軍中的禮節,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個平頭百姓,頓了頓,按著周豹就要下跪,陳若弱連忙道:「別別,府里沒有動不動就跪的道理,以後你們是要跟著姑爺的,外頭也不興跪來跪去的。」
她說這話時有些心虛地看了看顧嶼,平常人家府里確實沒有總跪的,可是頭一回見主子不跪就很說不下去了,可她瞧著周家兄弟帶著傷,傷還是在戰場上受的,就覺得自己受不起這份禮,被跪了要折壽的。
顧嶼點了一下頭,態度溫和,「夫人說的是,你們日後跟在我身邊,接人待物要有成算,我不跪,你們也自然也不必跪。」
周虎鬆了一口氣,拱手道:「是,公子的話我們記住了!」周豹不善言辭,連忙跟著點點頭。
顧嶼讓人給周家兄弟在外院尋了個住處,按一等僕役的規格算,兩個人分到了一個寬敞的房間,兩床冬夏被褥,四套乾淨的衣裳,還有些要填補的物件,等明日一早去帳房打了條子就能領齊。
因為陳青臨要離京的事情,陳若弱一直都蔫蔫的,喜鵲哄著騙著才肯吃了兩塊梅花糕,和一瓣切成巴掌大小的碧玉香瓜。
梅花糕是掌勺大廚的得意之作,糕身金黃軟甜,又有紅的綠的各色果子簇在上頭,又漂亮又甜口,顧嶼也吃了半塊,沐浴過後,侍香照例拿了軟布來給他擦拭頭髮。
陳若弱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倒是喜鵲拉了拉她的胳膊,陳若弱看著更蔫了,沒搭理,擦乾淨手,就自己蹬掉鞋,解了外衣朝床上爬,喜鵲下意識地朝顧嶼看了一眼,見他不僅看到了,還挑了一下眉頭,頓時眼前發黑。
「罷了,都出去吧。」顧嶼接過侍香手裡的軟布,不似侍香輕柔的動作,他隨意地擦拭幾下潮濕的發尾,就站起了身。
喜鵲假裝沒看見還在磨蹭的侍香,用力一腳踩過了她的腳面,侍香吃痛,卻不敢叫出聲來,狠狠地瞪了一眼喜鵲,聞墨悄悄拉了她一把,不多時,房裡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顧嶼走到床邊,把陳若弱亂蹬掉的繡花鞋整齊放好,把沐浴過後穿著的鞋放到木質踏腳的邊上,用床帳處掛著的布巾擦了擦手,末了,瞥一眼身側橫躺在床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的翻面烏龜。
第二十八章 比武
陳若弱心裡是真不好過,嚴格來說,她嫁人還沒有幾天,比起顧嶼,她和陳青臨的關係才是最親的,忽然他就要回西北了,她難受還是其次,更多的是一種被留下的恐慌。
她這樣的長相,打小就沒指望過以後能有樁美滿的婚事,做姑娘時也比旁人多了一份自在灑脫,反正最好不過就是像話本里說的那樣,倒貼了嫁妝,找個人品說得過去的窮秀才,資助他讀書科考,能過就過,不能就罷。
她是這麼想的,但陳青臨不覺得,即便再心虛,他也覺得自家妹妹得和京城貴女一樣,嫁個頂頂好的如意郎君,於是她嫁了,嫁得又高又順意,過了好幾天還像是在夢裡。
可陳青臨要走了,就像是風把紗窗吹出個洞,把她從躺在雲端上做的夢裡生生吹散了,她沒有活在話本里,她是真的嫁人了,以後的日子,就從西北一望無際的天空變成了京城金粉描著彩畫兒的檐角雕梁,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了前幾天還是個陌生人的夫君。
陳若弱忽然變得有些忐忑起來,她給顧嶼挪了塊地方,難得沒有看著他的臉就控制不住害羞臉紅移開視線,烏溜溜的眼睛打著轉,似乎在斟酌著什麼說辭。
「昨日的話本,只聽了前十回,還想聽嗎?」顧嶼似乎沒有發覺陳若弱的糾結不定,從枕側取出了那本藍色封皮的話本。
陳若弱盯著顧嶼,看了半晌,點了點頭躺回去,拉好被褥,枕著兩個疊起來的軟枕,視線緊緊地落在顧嶼身上,似乎要把他燒灼出一個洞來。
臥寢之前點過驅蚊的淡香,即便通風過,也還是殘留著些許草藥的氣味,有點怪,倒是不算難聞,顧嶼靠著外側,燈火照得話本上的字一個個泛著暖黃的色澤,他從第十一回 念起,陳若弱昨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這會兒聽起來就有些沒頭沒尾的,她也不吭聲,只是看著顧嶼一行一行給她讀話本。
前十回講的大致上都是王家的瑣碎事情,用的是話本通用的手法,借著一兩件趣事,串聯出全書出場的人物來,能看出寫書的人在富貴人家的穿戴吃用上是下了心研究的,倒不至於讓顧嶼挑出多大錯來,到第十一回 後半段,侍女才翩然出場。
「……卻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娃,生得倒有幾分雪白標緻,青布的衣裳胳膊處打著碎藍花的補丁,叫上前來磕了頭,文修未在意,只一心攏了玉盈說話。」
「正是,千百載劫數在此,只道當時不知。」
陳若弱不關心話本里人物的相識相遇,只是聽著顧嶼的聲音,臉上的神情漸漸放鬆了下來,顧嶼念到下一頁的時候,抬手正要翻頁,就見陳若弱猶豫著伸出了手,試探著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顧嶼側頭看她,她的眸子晶瑩剔透,和他的視線對上時,就像一隻警惕的奶貓,不安而又期待,於是他抬手摸了摸貓頭,把這隻貓抱進了懷裡。
沒有臉紅,沒有心跳,沒有害羞,陳若弱閉上眼睛,第一次覺得,和眼前男人的親昵是這樣順理成章而又熨帖,簡直就像夢裡經歷過千百次一樣,是和陳青臨截然不同的一種安心感。
「若弱……」顧嶼的聲音不知為何帶上了一絲沙啞之意。
陳若弱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低頭看了一眼涼颼颼的胸前,才發現褻衣的帶子鬆了,臉頓時紅透,一把背過身,拿被褥蓋住自己,像只鵪鶉似的,再也不肯露頭了。
顧嶼有些無奈,仍舊把話本放回枕側,用放在蠟燭邊上的銀簽,把正燒著的燈芯按進燭油里,裡間頓時黑了下來,白霜似的月光透過紗窗打進來,柔和而又靜謐。
陳青臨說要走,那是絕不含糊的,隔日點齊軍備,整理了隨行人員名單,又派人來問過一回,鎮國公和顧嶼商議的結果是一樣的,並不以顧峻的意志為轉移,於是他成了頭一批唯一的趕在六月中奔赴西北的監生。
顧峻從知道這個消息起就鬧騰開了,和大多數的紈絝一樣,他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也知道自己吃不了苦,更何況他幾次和陳青臨打照面都沒給什麼好臉色看,他會真那麼替他著想就怪了!這分明就是想藉機整治他!別說到了西北,他會被收拾成什麼樣,就是這幾千里路,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鎮國公不管他怎麼鬧,態度都是一反常態的堅決,顧峻來找顧嶼的時候,顧嶼不在,一問,說是到將軍府問明情況,好給他置辦行李,打點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