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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一靠近正堂,就聞見了一陣熟悉的飯菜香氣,顧峻腳步一頓,如果仔細分辨的話,能聞得出來,那裡頭有前天吃過的龍鳳丸子炸熟的味道。

    今日大朝會,鎮國公還沒回府,大理寺的案子就已經進了他的耳朵,饒是他久經人事也嚇了一跳,匆匆回府,府里的管事人手已經押走了大半,長子立在府門口等他,負著手,神情平靜,他看著,不知為何也就跟著平靜了下來。

    等再聽了前因後果,大熱的天,鎮國公只覺得背後發涼,一股一股透骨的寒氣直往脊背上竄,顧嶼只是笑了笑,沒有安撫沒有解釋,過不多久,鎮國公也就理清了頭尾,長出一口氣。

    他不怪兒子自作主張,要將此等事情揭露出來,這是最好的時機,長媳進門管家,查帳不可避免,由此帶出後續一系列的事情,可謂是順理成章,提早告訴了他,反倒會有露出馬腳的可能,現下他受驚回府全無偽裝,即便落進有心人的眼裡,也只不過是一場湊巧。

    「只是到底太過急躁了些,不曾徐徐圖之,一則旁人府里不是沒有這種事,且並非奴才自作主張,水至清則無魚,偏咱們家急得什麼似的撇開,恐要生事,二則若弱剛進門,查個帳就鬧出這一場來,她怕是要落下個太精明的名聲。」鎮國公嘆了一口氣。

    顧嶼搖搖頭,並不在這個上和自家父親爭辯,他重活了一場,知道一旦天子起意,這些看似龐然大物的勛貴人家倒得會有多快,父親即便是信了他的話,也沒有過那些經歷,更看重眼前,誰都沒錯,磨合得好了,反倒是互補的好事。

    至於若弱……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他知道她是最不在意名聲的人,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更在意他的看法,他說一句,比得上旁人千萬句,也許這就是夫妻。

    鎮國公擺擺手,隨他去了,這一個早上弄得府里人心惶惶,連下廚的採買也被押走了,加上一般大朝會後,都是周相爺做東,宴請同僚,下廚就沒做幾個菜,陳若弱問過,聽說有新鮮的河蝦,剝了一半做了盤白袍蝦仁,另一半仍舊和雞肉一起做龍鳳丸子,清炒一盤素三鮮,又加燉了一鍋排骨冬瓜湯。

    掌勺大廚做的是素菜,素菜很少有香味濃重的,倒把她做的口味不算太重的幾樣菜襯托得香氣飄飄,顧峻一進門,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差點連自己是來幹嘛的都忘了。

    鎮國公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這才有點想起來他了,眉頭一挑,聲音低沉:「誰把你放出來的?」

    顧嶼道:「爹,三弟他身子不好,這兩天沒吃沒睡,家規也抄了四百遍有餘,我看他也受到教訓了,就饒他一回吧。」

    顧峻連忙眼巴巴地朝著鎮國公看,他確實沒睡多長時間,少年漂亮的幾乎有些凌厲的臉龐上幾乎都沒什麼肉,眼底下一片青黑之色,看著可憐得很,鎮國公哼了一聲,讓他入座。

    托那一食盒甜心糕的福,顧峻是沒什麼臉給陳若弱臉色看了,悶不吭氣坐下來,喝了兩口素湯,就著龍鳳丸子埋頭吃飯,顧家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他平時不太守禮,這會兒當著個他認為的外人,不知道怎麼地也學得規矩了起來,一心趕緊吃完飯找父親兄長問個清楚。

    顧嶼吃得斯文,他一直都是如此,一口飯一口菜,葷食和素菜各占二分之一,絕不多下一筷,也不少下一筷,看著倒是分辨不清楚他的偏好來。

    陳若弱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終於只能宣告放棄,給他盛了半碗排骨冬瓜湯,這下,一口飯一口菜變成了三口飯三口菜一口湯,仍舊是規律無比。

    鎮國公看著有趣,也讓丫頭給自己盛了一碗,放得遠不覺得,湯端到眼前,就是一股溫溫的熱香,煮熟的排骨香氣和冬瓜的味道融洽在了一起,喝上一口,沒有夏日裡吃了葷食的油膩,反倒壓了連綿的火氣。

    冬瓜和排骨本就是天作之合,在燉煮的過程中,排骨多餘的油脂被東瓜瓤吸收乾淨,骨中的鮮美滋味被全然燉進湯里,拿捏著火候,燉煮到排骨不爛,冬瓜不軟的時候起鍋,即便是剩下的湯料,也有獨特的口感。

    鎮國公禁不住眯起了眼睛,把一碗排骨冬瓜湯吃得乾乾淨淨,等他抬起頭,就見顧峻正把最後一個炸得黃亮焦脆的龍鳳丸子朝碗裡夾,靠近他那側的白袍蝦仁已經空盤,這會兒他仍舊是那副眼底青黑,面容憔悴的可憐樣子,卻是端著碗吃得嘴角流油,兩頰鼓起的模樣,瞧著可惡極了。

    顧嶼的碗裡已經見底,桌上的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陳若弱讓喜鵲去端了冰梅汁來,她給顧嶼盛了一碗,伺候用膳的小丫頭各自上前,給眾人都盛了一碗。

    鎮國公府有自己的冰窖,只是顧家人身子虛,每年六月上才能用冰,陳若弱也是昨日從放了冰盆的茶樓回來才想起這回事,她沒有一定要用冰的意思,畢竟初來乍到,不好生事,不過弄點解暑的甜飲倒是不越什麼。

    蜜漬過的烏梅煮開,加一點冰糖和陳皮,放涼之後入冰窖,不必冰到結塊,碗面上浮冰漸起就成了,要是一時不喝,還可以放進井水裡冰鎮,放上一兩日會更甜,這樣做出來的冰梅汁喝起來酸甜可口,沁人心脾。

    顧峻吃飽了飯,又一連喝了兩大碗冰梅汁,肚子裡踏實了,又去了暑氣,頓時舒服得一個指頭都不想動彈了,飽暖思困,他又是一天一夜沒合眼,竟就坐著打起了小盹。

    頂著自家長媳驚奇的視線,鎮國公的臉都黑了。

    第十九章 瑞王

    正如顧嶼想的那樣,鎮國公府的事情鬧得可謂是紛紛揚揚,元昭帝卻沒有下罪的意思,開國數代,大部分的勛貴都是日暮西山,也就只剩下了這幾條來錢的路子,要借著這個理由強辦鎮國公府,必然要引起朝廷震盪。

    元昭帝五十多歲了,即便對勛貴的勢力十分頭疼,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那個精力來一場大清洗,何況鎮國公顧家是勛貴中難得的清流,開國之時尚高祖親妹安平公主,兩代之後尚英宗嫡女惠陽公主,又是瑞王妻族,鎮國公府倒台,就打破了他一心想要維持的幾個兒子勢力的平衡,得不償失。

    不必過多思量,元昭帝隔日就命人擬旨,斥鎮國公府御下不嚴,著瑞王查辦此事,一經查證,從重處理。

    鎮國公府是瑞王的妻族,把事情交給他去辦,用意就很明顯了,文武百官也沒有什麼異議,立在太子身後的瑞王從兄弟中出列,恭恭敬敬接旨,俊秀的少年臉龐上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看得太子分外同情,散朝之後,拍了拍他的肩。

    「成了,父皇把事情交給你,就是想給你留個面子,顧家也太糟心了,好在他們自己沒摻和進去,你從實查,有什麼不懂的,我讓黃輕去幫你。」

    太子自小習武,手勁很大,瑞王被拍得背後直發疼,還是撐著笑了笑,順著太子的話說道:「多謝大哥,其實這會兒查出來也好,埋著這些禍根,也不知什麼時候就讓人捅了出來,反而生事。」

    太子不以為然,咧嘴笑道:「這話跟外人說說也就罷了,咱們是親兄弟,我說句不好聽的,顧家就是缺心眼,讓那起子奴才哄了不知道多少年,那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似的進了奴才的口袋,好在他們家人少,顧文卿又是個當用的,等這事過去,你讓他到我這兒報個到,我給他找個差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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