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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陳若弱有些不自在,從昨天晚上她就被顧公子抱著睡,一直抱到了天將亮,她想翻身都不行,有時稍微挪動了一下,都會被驚醒的顧公子再度抱得死緊,半個身子都麻木了,可她心裡卻意外地沒有太多怨言,相反,她這是第一次被除了哥哥之外的男人抱,還是這樣親昵,絲毫不帶嫌棄。
她悄悄地抬起眼,借著床帳外的紅燭和窗紙透出的一點微光,小心地打量起這個抱著她的男人,修長的眉微微上挑,眼線極長,她見過這雙眼睜開時的樣子,就像一塊上好的美玉,漫著溫溫潤潤的色澤,兩片薄唇即便是在睡著的時候,也是微微抿著的,幾乎聽不見呼吸聲。
君子如玉,美玉無瑕,說的也就是這樣的人了,若不是在這洞房花燭夜初見,只在大街上遠遠瞧著,她絕不會想到自己能和這樣的人有交集。
陳若弱想著,不知為何面上有些發熱,她試探著朝他的方向靠了靠,淺眠的顧嶼習慣性地張開一條胳膊,將她換了個姿勢攏進懷裡,靠著溫熱的胸膛,陳若弱只覺得自己大約整張臉都紅透了。
一雙新人才睡下不多久,紅燭燒盡,外間已然天光大亮,喜鵲和翠鶯先前是在隔壁小間裡守夜的,翠鶯睡得早,喜鵲卻是清清楚楚聽見新房裡有不小的動靜,似乎小姐還哭了,只是後來又沒了聲音,她也不敢去看。
提心弔膽了整整一夜,好不容易聽見鎮國公府的人來叫喜,喜鵲推醒了翠鶯,兩個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跟著進了新房。
顧嶼淺眠,門一被推開他就醒了,倒是陳若弱一向不貪睡的人,因著成婚前懸了許久的心,又哭鬧了一場,折騰大半夜才睡著,這會兒睡得正熟,臉上一團粉粉的睡暈。
喜鵲不敢張望,聽見那被喚李嬤嬤的婦人上前叫了喜,就讓身後跟著的兩個端著簇新衣物的丫鬟進去裡間。
顧嶼見陳若弱在他身邊熟睡,小貓兒似的一團,心裡直發軟,忍不住低眼在她蔓延著猙獰暗紅胎記的臉頰上輕吻了一記,唇上溫熱真切的觸感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不是夢,他是真的回來了。
「啊!」前頭捧著顧嶼衣物進來的丫鬟一眼就看見了陳若弱的臉,嚇得尖叫了一聲。
陳若弱的呼嚕聲一頓,眉尖蹙了起來,低喃了幾句聽不清楚的話,拿枕頭蓋住了腦袋,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顧嶼抬眼看了那個丫鬟一眼,面容有些熟悉,還能依稀記得這是從前伺候過他起居的丫鬟,名字卻是一時有些想不起來,他也不在意,只是道:「吵什麼,出去,讓少夫人再睡一會兒。」
喜鵲偷偷地朝裡間張望,見顧嶼面色冷淡,眸色銳利,一個眼神就嚇白了小丫鬟的俏臉,和昨日笑容溫潤的青年公子截然不同,心裡不免又更擔心了幾分。
顧嶼只著裡衣從床榻上下來,並不要人伺候,把兩件單衣自行穿上了身,他昨日的發冠其實沒有散下,李嬤嬤一邊給他重新打散了頭髮束冠帶,一邊給另外一個小丫鬟聞墨打眼色,讓她去瞧瞧裡頭到底有什麼,才讓侍香嚇成那樣。
喜鵲一把攔在聞墨身前,儘量用一種不那麼緊張的語氣說道:「讓我和翠鶯來侍候小姐起身吧,小姐在家裡懶散慣了,旁人叫她要生氣的。」
顧嶼聞言瞥了她一眼,微微點頭道:「也好,叫她起來吧,先去見過父親和三弟,回來再睡也不遲。」
喜鵲鬆了一口氣,可她也知道這口氣松不了多久,接過聞墨手裡的衣物,一進裡間就見陳若弱抱著枕頭睡得正香,半張臉上撲滿的粉早被蹭了個乾淨,大片暗紅的斑駁胎記蔓延其上,清早的光亮把她臉上猙獰的胎記映照得幾乎泛著光芒,無比顯眼。
翠鶯提防著外頭,聲音壓得低低的,叫道:「小姐,小姐你快起來呀!你的臉叫鎮國公府的丫頭看了去了!」
陳若弱從小到大沒心沒肺,長相是她唯一的心結,聽見臉這個字,再多的睡意也煙消雲散了,猛然睜開了眼睛,坐起了身。
喜鵲瞪了翠鶯一眼,她說話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卻是問道:「小姐,昨天姑爺他……什麼反應?」
「他……」陳若弱只說了一個字,就覺得臉上發燒,腰間和肩膀上似乎還留著餘溫,想到昨夜裡溫柔哄她的顧公子,她咬了咬唇,一扭頭把臉埋進被褥里,蹬了兩下小短腿,欲蓋彌彰地說道:「我,我不知道!」
顧嶼的發冠已經束好,洗漱完,半掀了裡間的帘子,就見這副情景,只覺像極了一副生動可愛的美人貪睡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低笑一聲,道:「不知道什麼?」
陳若弱亂蹬的腿一僵,兩隻手更加抱緊了腦袋,似乎只要用被褥蓋著頭,就可以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喜鵲和翠鶯瞪圓了眼睛,看著滿臉含笑的俊姑爺,比起昨天,如今的姑爺雖然瞧著讓人發冷,可對小姐的態度卻是親昵又溫柔,絲毫不似尋常人家新婚夫妻的生疏客氣,若小姐是個正常人也就罷了,可小姐她長成那個樣子……
顧嶼的笑聲哪怕是隔了一層被褥,陳若弱都聽得分明,她的心砰砰直跳,麵皮發熱,卻又有些怕像是陳青臨說的那樣,顧公子是個短視眼,夜裡沒瞧清楚,這會兒蓋著被褥,別人看不見她的臉,她心裡踏實了一點,說話的聲音也大了,「顧公子,我就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你現在想清楚了,要是你後悔昨天晚上說的話,我保證下個月就走,不會給你們家添堵的!」
「小姐!」喜鵲嚇了一跳,連忙叫了起來。
顧嶼有些不明白陳若弱話里的意思,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他說過的話,遲疑了一下,說道:「夫人……十分在意臉上的胎記麼?」
這話的語氣實在有些奇怪了,連喜鵲都納悶,生了這樣的胎記,時時刻刻在意著,自卑著,難道不是很正常嗎?為何從這新姑爺的口中說來,倒像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陳若弱悶悶地不吭聲,卻是默認了這個問題,顧嶼簡直都有些無奈了,他不記得自己十八年前遇沒遇到這樣的問題,他記憶里的若弱是坦蕩而又大方的,碰到有人提起,也不覺得有什麼,畢竟那只是一塊胎記。
在他看來,就像是尋常的淚痣斑點,連美玉微瑕都算不上,如果一定要找個形容詞的話,那便是錦上添花吧。
他心中想說的話千般萬般,可到底十年不曾甜言蜜語過,話到了嘴邊,只是一句斬釘截鐵的話:「夫人的胎記,甚美。」
陳若弱把被褥掀起一個小小的角,似乎要透過那個縫好好觀察一下顧嶼的表情,可看了半天,卻只把自己看了個臉紅,羞羞答答像一隻大鵪鶉,從被褥里鑽出來了。
顧嶼禁不住發笑,俯身抬手在她發上輕撫幾下,如玉般的面龐微微靠近一些,在她的眉角處落下一個輕輕的吻,陳若弱霎時紅了臉,做賊心虛地移開了視線,沒什麼底氣卻又越發大聲地說道:「我,我要換衣服了!」
喜鵲和翠鶯正愣著神,陡然聽見陳若弱這聲大叫,才算是回了神,心裡越發驚奇,如果先前還有可能是姑爺心腸好,見不得小姐自卑,才拿話哄她開心,這下子反倒讓她們反應過來了,不是真心覺得小姐不醜,對著小姐那張臉,他能親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