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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1:00:31 作者: 若然晴空
寧遠將軍陳青臨,世襲的將軍位早斷在了父輩,本來也是從士卒做起,偏西北異族作亂,給他立了幾場軍功,聖上念舊臣,給了他不小的兵權,漸漸在軍中有了名望,這對兄妹去歲才從西北來的京城,據說陳二娘子天生貌丑,在西北那種地方都找不著夫郎。
正想著,門從裡頭被推開,一個相貌喜慶的小丫鬟走了出來,後頭兩個喜娘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紅緞蓋頭的陳若弱,顧峻後退一步。
剛出房門,腳還沒有沾地,陳若弱就感覺到身子一輕,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陳青臨的背上,她癟了癟嘴,抱住了他哥的脖子,風有點大,撩撥起蓋頭一角,顧峻站的位置恰好,瞧見了蓋頭底下半張臉。
只是驚鴻一瞥,卻讓顧峻心頭一跳,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都說陳二娘子貌若無鹽,可方才那半張臉……明明清清秀秀,哪裡有一絲醜女的樣子。
他這會兒驚疑不定,態度上倒是好了不少,跟在陳青臨的身邊,一路從將軍府後院走到前堂,陳青臨不愧為武將出身,背著個大活人臉不紅氣不喘,該上台階上台階,該過窄路過窄路,直到了花轎前頭,也是一副平穩的樣子。
陳若弱小小一隻,貓兒似的被放進了花轎里,她伸手拽了拽她哥的衣角,看上去頗有些依依不捨的樣子,陳青臨鐵打的漢子心也軟了,低聲安慰道:「別怕,哥跟著你去,有哥在呢。」
蒙著蓋頭的腦袋乖巧地點了點,陳青臨的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然後就聽陳若弱說道:「不是,我讓你把白糖抱給我,還有刀。」
陳青臨頓時嗖嗖地放起了冷氣,但還是忍著氣接過喜鵲懷裡舔著爪子的白糖,塞給了她,陳若弱一隻手把貓按在胸前,玉白的小手仍舊不依不饒地拽著他的衣角。
「聽哥的話,新婚大喜的日子,帶刀不吉利。」陳青臨怕被人聽見,做賊似的抬頭看了看,從懷裡摸出一根精緻的金簪來,「這簪子尖我磨過了,很細,要是他真打你,拿這個扎他大腿,你知道怎麼避開經脈,狠狠扎幾下,又疼又驗不出大傷來。」
陳若弱把金簪收了,手還是伸著,陳青臨也真服了她,趁著沒人注意,把自己腰間的佩刀解下來一把,丟進了花轎里。
陳青臨鬆了一口氣,正要把轎簾合上,就聽蓋頭底下的聲音瓮瓮的,「從早上到現在,我還什麼都沒吃呢,你去給我買點吃的來,我都聞見東頭張大娘糖炒栗子的味兒了!」
這熊孩子!
陳青臨咬牙,讓喜鵲去買,陳若弱這才滿意了,她抱著白糖摸了摸它的脊背毛,忽然又覺得有些不放心,小聲地說道:「哥,要是晚上顧公子想打我,我又打不過他,我就讓喜鵲去找你,你記得別喝太多酒,死乞白賴也要在鎮國公府多待一會兒。」
陳青臨都要哭了,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一把合上轎簾。
顧峻騎在馬上,回頭看了好幾眼,聲音壓得低了一點,對著身側的人說道:「大哥,我剛才瞧見一點那陳二娘子的相貌了,放心吧,不醜,還挺漂亮的。」
「娶妻娶賢,何必強求相貌,這位陳二娘子能屈千金之身,遠赴西北苦寒之地,為兄長操持家務,一去十年,單憑這份心性,就當得起我顧家的少夫人。」
顧嶼的聲音清冽中帶著一絲淡然,美如冠玉的臉龐上卻還是忍不住泛起了些許熱意,他騎在馬上,微微側頭看向花轎,離得有些遠,卻還是能瞧見正在和妹妹依依惜別的陳青臨眼裡冒出來的淚花。
第二章 進門
陳家祖上做過高祖的護駕大將軍,即便過去幾代,家底也不算薄,陳青臨自己是用不上多少錢財的,成抬的嫁妝浩浩蕩蕩鋪展開去,一副要不是官員嫁娶有規定,恨不得鋪個十里紅妝的架勢。
直到打馬過了三條街,顧峻這才遠遠地看到從陳家門裡出來的嫁妝見了底,禁不住咋舌,心裡又有些沒底了,京城裡的人家沒有這麼幹的,一般嫁妝陪得比彩禮還要多的,基本上都是自家女兒有什麼短板。
像前頭李尚書家的孫女,跟小廝有來往被人捅出來,只得急匆匆找了個小官兒做了填房,那一回的嫁妝多的,被不明真相的京城百姓足足稱道了大半年。
陳青臨送的陪嫁,幾乎比得上李家那回的三倍還要多,哪裡像是嫁妹妹,簡直像是嫁老娘,說這裡頭沒鬼,誰信。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跟自家大哥嚼舌根,陳青臨的馬就已經趕了上來,他也就只好閉嘴,顧嶼的態度倒是十分溫和,還對著陳青臨半作了一個揖。
陳青臨打從娘胎生下來,就不招讀書人青眼,後來到了邊關抗刀打仗,軍營里僅有的幾個軍需文書,看人的眼神也都是高高傲傲的,這下被顧嶼這麼個慎重的禮節一弄,竟然有些受寵若驚起來。
他回了個四不像的作揖禮,忍不住細細地打量起這個未來的妹婿來,剛回京時,他就給自家妹妹四處打聽沒成婚的公子哥,撇去皇親國戚,這位鎮國公府的世子爺被提到的次數最多,因守母孝,直到及冠才相看親事。
他當時只是想著年紀大些的男人大約不會太挑姑娘家長相,加上又聽聞顧家家風清正,四十無嗣才允納一妾,才厚著臉皮去求了聖上點頭,等到兩下里親事定了,他才知道這位世子爺雖然年紀略大一些,卻是個極為出挑的美檀郎,不知道多少姑娘掐著時日等著他出孝,好去找人說合。
按理為自家妹妹尋了個良婿,他該高興才是,然而陳青臨完全沒有截了胡的喜悅激動之感,他打量著這個未來妹婿,從眉眼看到鼻唇,從肩膀看到後腰,越看心裡越打突。
顧嶼被看得奇怪,只是沒等他多想,鎮國公府就到了,門口兩側的石獅子脖頸上繫著大紅的綢緞喜花,想是鞭炮已經放過一輪,地上滿是紅碎碎的鞭炮紙,見著自家世子領著花轎到了,前頭打鞭炮的管事連忙著人吹起喜樂,點上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起來。
白糖被鞭炮聲嚇得直往陳若弱懷裡鑽,喵嗚咪嗚的,陳若弱一邊抱著它安撫,一邊偷偷溜溜掀起一點蓋頭,順著花轎的縫隙朝外邊看。
寧遠將軍府和鎮國公府離得不算太遠,但她是沒來過的,勳爵府邸大多靠著皇宮的那兩條街,除了祖上那一代,陳家人幾代平庸,爵位不知道削到哪個犄角旮旯里去了,要不是陳青臨爭氣,陳家就得從勛貴圈子裡除名。
陳若弱正雜七雜八地想著,八抬的花轎底盤輕磕三下,落了地,外頭亂鬨鬨的,但那道朝著花轎走來的腳步聲落在她耳朵里,卻清晰極了,她忽然有些清醒過來,察覺到轎簾被掀開,抱緊了懷裡的白糖,她有些卻步了。
顧嶼微微躬身,發覺轎子裡的陳若弱沒有接他遞進去的紅綢的意思,也不生氣,溫和地笑了笑,輕聲說道:「姑娘莫怕,在下顧嶼,不喜食人。」
這話說得實在風趣,陳若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裡的緊張之感去了不少,微微抬頭看著送到自己眼下的紅綢帶子,她一手抱著白糖,一手接過。
剛出花轎,喜娘就急急忙忙接過了白糖,顧嶼牽著陳若弱往府里走,見她身上綴飾頗多,衣擺也拖得很長,便放慢了步子,好讓她走得平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