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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3:51:59 作者: 酒爾呀
聞女士提著飯盒過來的時候,聞喜已經端端正正地在床上坐著了。
她抬眼看了眼聞喜,忽然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一時沒忍不住笑了出來,走過來戳了戳她腦袋上頂的兩個小鼓包,一邊笑一邊說:「我們阿喜什麼時候這麼有童心了,是你自己扎的嗎?還挺好看。」
說著,又不停地笑。
聞喜一怔,連忙抬手去摸自己的後頸處,本該紮成小揪揪的辮子消失不見,她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預感,纖細白嫩的指尖沿著烏黑的頭髮,順著後腦一直往上摸,直到在靠近頭頂處摸到了在腦袋兩邊紮起的小糰子,圓圓鼓鼓的,一點也不遜於六一兒童節那些表演節目的小女孩的髮型。
聞喜的臉立刻就黑了,動動腳趾頭也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正想著他哪裡來的另外一根皮筋,她似是想到什麼,再去碰自己腕間,已經空空蕩蕩。
聞喜不出意外地氣哼了一聲,果然,也早已被他物盡其用在了這其中。
虧她覺得他對她還不錯!
觀察面前女兒的陰晴不定的神情,聞安然立刻就知道這絕對不是她自己扎或者讓看護阿姨給她扎的,稍微細想了下,就想到了今天下午沈從越應當是陪在了她的身邊。
那天她對他說的請求,雖然沈從越還沒有對她直接明了地說回答,可她倒覺得,他願意與否,早就體現在了他的行為舉動之中。
邊想著,她將飯盒放在桌子上後,抽筷子見她在扯頭上那兩個小糰子,沒忍住又笑眯眯說了一句:「別說,沈從雖然是個男生,但這倆丸子扎的,比我小時候給你扎的漂亮多了,就這麼拆了有點可惜。」
沈從越還是有幾分手法的。
雖然看起來緊,但她拆的時候還算輕鬆,亂糟糟的頭髮重新落回到頸後,她隨意地梳攏了幾下,便和之前一樣紮成了小馬尾。
聽到聞女士的話,聞喜面無表情地回道:「這麼喜歡,要不聞女士你自己扎一個?」
聞安然笑:「還是不了,我們阿喜紮上才好看。」
聞喜冷靜下來後認真想了想,最後中肯地說道:「這倒也是,幼兒園的時候那些家長就誇我好看。」
她唇角像個小月牙的尖兒一樣,翹了起來,說話間,因為臉上的小表情中那幾分毫不撒假的小得意,使得上揚的唇角處流出幾分明晃晃的笑意,與之露出幾顆亮白亮白的牙齒。
再拿起筷子準備吃飯的時候,她隨意開口提了一嘴:「過段時間,再把頭髮剪剪吧。」
說話間,她抬起另一側的手撓了撓被沒有扎進去的碎發掃的發癢的脖頸處,神情自然。
聞女士則順著她的動作掃了眼那處,說:「可以試著留長。」
見她快吃完,聞女士垂眼,一邊給她削個蘋果,一邊繼續說著:「等這次把手術做完把眼睛恢復了,你就可以繼續像以前那樣……「
聞喜放下筷子,語氣平靜道:「如果手術失敗了呢?」
聞女士動作不停,只低著頭,自顧自地削著蘋果,可手上一滑,水果刀的刀尖划過指頭,她沒控制住叫了一聲,聞喜立刻擔憂地說道:「怎麼了?」
聞安然連忙說:「沒事,就是被水果刀劃了一下。」
聞喜聽見,微微抿住唇角,繃著臉,摸過旁邊放的紙巾,從中抽出兩張來,然後將她的手拉過來,輕輕包裹住被刮傷的那個傷口,等把周圍的血吸的差不多了,聞喜才將創口貼遞給了聞女士。
她看不見,所以還是得需要聞女士自己來包紮。
雖然聽不見聞女士再說疼,聞喜嘴角還是繃著的,眉心已經不可抑制地皺了起來,用嚴肅的語氣慢慢說著:「雖然只是劃了一下,那也是很疼的。」
聞女士將傷口包紮好後,聽見她說的話,目光從褐色的創口貼掠過,又落在了聞喜白細纖瘦的手腕上,苦笑著彎了彎唇角,將她的手拉了過來。
許是害怕碰到聞安然的傷口,聞喜的手很僵硬,五指都以固定的姿態凝固著,直到被她的媽媽攥入溫暖的手掌,耳旁傳來溫柔無奈的嗓音。
「你都說,被水果刀劃一下指尖都疼了,更何況是手腕呢?聞喜,會很疼的。」
她說著,指腹移在了聞喜的手腕上,像是在描繪什麼,沿著整圈畫了一遍。
「不光是手腕,從高處落下來,也是會很疼的。」
聞女士的話好像被藏在了鼓下面,每說一聲,都震的發悶,壓抑的厲害。
而她的身子早已僵持住,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本平靜無波的湖泊倏地被投入一顆石子,盪起層層漣漪,可這還沒完,緊接著,好似天崩地裂了起來,湖泊被破壞的四分五裂,裡面的水早已乾涸,只留下滿目瘡痍的湖底,被天雷劈下一道道深壑。
她的心猛地打了一個哆嗦,從腳底升起的涼意一點點往上竄,直至腦後,激出一身冷汗。
直至現在,她才終於知道,原來,聞女士一直都知道,她知道的,自己的病從來都沒有好轉。
她自認為聞女士不知道,所以在角落裡一次次的抑鬱崩潰,而事後因為放不下聞女士只好一次次的放棄,周而復始,反覆地折磨自己內里的心神,可等從黑暗中褪去,來到溫暖如光的聞女士面前,她再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