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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5:30 作者: 青絲著墨
    她伸手想要去看萬淼的傷口,又想起什麼,停下了手,先看了一眼萬淼,眼睛裡又是害怕又是擔心。

    「你怕我?」萬淼問。

    小五點點頭,又很快搖搖頭。

    「為什麼不怕我?」

    「因,因為萬哥哥對,對四姐姐好——」小五說。

    萬淼聽了這話,一時呆住,忽然放聲笑起來,他不知是在笑什麼,也從來沒有這樣笑過,笑得他幾乎自己都覺得荒唐。

    小五好像被嚇到了,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停了下來。

    「出去吧。哥哥想自己待一會。」

    而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孟沛攔住溫宣魚的聲音:「阿魚你怎麼來了??等等,——小五現在沒事——」

    溫宣魚已先叫了一聲:「小五!!」從溫二被控制住抓起來拖走碰見溫宣魚後,求著她給說情,說起自己將小五扔在這條街後,溫宣魚便帶著兩個護衛一路過來,越走越近,越是心驚,這地方……太熟悉了。

    到了她輕車熟路從還有利刃的牆頭翻進來,便落在了這後院中,先看見的是幾具帶血的屍體,兩個身手敏捷的護衛將溫宣魚護在身後,她一身利落的男裝,熟門熟路繞開了幾個路障,到了後院,門是緊閉的。

    她在地上先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荷包,那是她曾經送給小五的。

    溫宣魚心一緊,不由叫了出來:「小五。」

    她的聲音驚動了房中的人,也給正被一條暗巷引入岔路的孟沛找到了方向。

    小五似乎聽見了什麼,猶豫轉頭看了一眼外面,而此刻的萬淼眼底的笑意已經消失,他微笑著轉頭,向小五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現在去打開房門。

    門開的瞬間,萬淼端坐於妝檯前,他本已散開的長髮現在垂落下來。

    「替我綰一次發吧,像你曾經做的那樣。」他說。

    溫宣魚站在院中,裡面外面的人如同隔了春秋。

    她看著這一幕,手指微微顫抖,這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他曾經死在這裡,血流了一地。

    溫小五就在妝檯邊,毫無察覺。

    萬淼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叫了一聲:「阿魚,這是最後一個要求,然後我會讓她走。」他說的是小五。

    小五耳朵聽不清,只隱隱看口型是在說自己,便轉頭向溫宣魚笑。

    溫宣魚看著那地上的劍,還有萬淼垂下幾乎被血浸透的右手衣袖。她飛快估算了一下距離,餘光看了一眼護衛。

    溫宣魚向前走了幾步,踏進了房間,萬淼目光灼灼看著她緩緩走近,他臉上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然後向小五:「出去吧,我和你姐姐有話說。」

    小五聽不太清,有些茫然看他口型。

    只差一點,她的手就要抓住小五,而在這時,只聽後面一個爽快的聲音:「此等小事,我來吧。」

    只看孟沛伸手將手中的長劍隨後一拋,扔到了溫宣魚身旁一個護衛的手中,然後一腳踏進了房間。

    「我娘子不擅長做這些事。」他道,「我來,包你滿意。」

    萬淼面色微變,伸手便要去拿妝奩,而這時候的溫宣魚也發現了妝奩的端倪,青天白日,旁邊不遠處便是一盞長明燈,而隨著走進來,更是在薰香中嗅到了一絲煙火味道,溫宣魚面色一變,顧不得多想,一下撲了過去,直接將正要動手推下妝奩的萬淼撲開了,他的手一抖,順著那妝奩滑過。

    油燈被落下的篦子砸倒,燈油和火頓時燃燒起來,險些燒到了溫宣魚的頭髮,而就在這時,萬淼那隻受傷的手卻用盡了全力將她裹到了自己懷裡,就勢一滾。

    陌生而又熟悉的擁抱感,懷中人兒下意識的僵硬。

    而那方才扔下的劍刃就在旁邊。

    若是這一世,是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情況下死去,那會不會……

    反正也什麼都沒有了,若是孤注一擲,不如,都去死了吧——這麼想著,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肩上的刺痛,他吃驚轉過頭去,只看一根步搖準確插進了自己的肩膀,而溫宣魚趁著他吃疼一個翻身滾了出來。

    她既意識到了他方才的維護也察覺了他的殺意。

    她被孟沛扶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這是她從未有個姿態,以一種完全陌生的眼神。她的手明明還在微微發抖,但這一次,她卻並沒有任何的恐懼,沒有任何怯弱,而是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憐憫。

    她從來沒有將眼前這個人看得這樣清楚,看著這樣明白。曾經那些帶著壓迫的威嚴和幾乎無法抗拒的恐懼,原來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沉重。他就像是一件套在身上的鎧甲,曾經的她,本能的恐懼,從未有過真正對他的反抗。

    而在髮簪扎入他身體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

    「原來,你是這樣懦弱的人。」她說。

    萬淼一瞬,面色蒼白。

    孟沛帶著溫宣魚和小五走出了房間的時候,萬淼伸出手去,那火熱的油正在無聲燃燒,像是少女的手觸碰到了他的手指,他舉起手,疼痛和本能讓他顫抖,然後他伸手打開了妝奩,這個漂亮的妝檯下面,以妝奩連接的都是最絢麗的煙火。

    這些有她成親那晚上曾經放過的,也有曾經在蔚州看過的,最絢麗最漂亮的,轟然在屋舍中炸裂。

    可惜,只有他一個人看見,她再也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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