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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5:30 作者: 青絲著墨
韓家依附萬家起勢, 而真正壯大卻是在七年前的邊境灌雲互市。那一年,韓家首次觸碰了大宗糧草生意,恰逢災年和戰亂,狠狠發了一筆潑天巨財。
但在抽絲剝繭, 精於算經的溫偉卻從套帳和現在的帳冊中仔細研別,發現這一批糧草的買賣竟通過抵消、分散等方式分成了三十七冊入帳,大大降低了主帳冊中交易總量, 通過他夙夜剖析,最後彙算出來的總石數正好是九千石。這實在不是個小數目。
在災年還能動用這麼多糧草買賣的,來源並不多。
只需要隨便看看, 就知道。
而那一年邊境紛爭,和這樣大額的貿易能對上的只有朝廷押至邊境給信陽侯孟侯爺五萬人的補給。
當年邊疆戰事膠著,押送糧草的隊伍遇上了北戎襲擊,全軍覆沒,糧草半數被搶,半數被燒,總之,全沒了。這也是孟侯爺為何要兵行險著執意求勝。
聯想到後續傳言的甘泉侯萬侯爺的釜底抽薪和信陽侯府邸的覆滅,溫偉背上驀然起了冷汗。
復爾又默了一瞬,他心裡輕輕嘆了一氣,在入太學前他曾經在南山書苑求學,而給他太學舉薦信的便是那位有教無類的客座夫子孟祥辟先生。
這位孟祥辟學識廣博,其儀不忒。是孟氏德高望重的長者,可惜孟家覆滅,孟家只余他帶著唯一一個幼子孟沛貶斥他鄉。
泱泱大族,孟氏兩世,惟此而已。
而現在,那個信陽侯世子孟沛不知會如何,還能像他一樣從最下面一點點掙扎爬起來嗎?
不可能了,信陽侯的親信一脈誅殺流放,軍隊編入各路軍中,留下來的尚有其職的,不是趨炎附勢就是明哲保身之輩。
就算孟沛去投靠他們……也落不了什麼好。
他可還有這樣的運氣去重啟孟氏昔日的榮光?
溫偉嘆息。
溫偉是從慕容鈞手裡浩瀚的帳本中,足足耗完了兩支墨才理完這些帳目,最後呈現在不過兩頁紙上。
今日他給慕容鈞時,在雲賓樓上正好遇見了韓勝。
而韓勝似乎有心交好,那時還特意奉上佳肴以圖攀交。
溫偉當時只覺諷刺,並沒說話。
他看著交給慕容鈞的帳目,心裡甚至隱隱希望能通過慕容和萬家的內鬥給與孟家某種公平。
那時候慕容鈞看他形容,便勾唇笑了一下:「慈不掌兵,義不養財。能走到最上面的,除了生出來的天子,沒有誰手上會幹淨。況且勝者為王。若是溫兄看不慣,倒不必勉強。」
溫偉便道:「並不是看不慣。只是覺得……有些荒唐,畢竟是兩國交戰。」
慕容鈞轉動手上的扳指:「更荒唐的事情,也時時發生呢。下月十五萬淼要去溫府拜會,你給我下一張帖子。」
溫偉不解。
慕容鈞微笑,容貌俊美如修羅:「借溫府貴地,我們要談一筆無聊的小買賣。」
這時候馬車忽的碾上一塊小石頭,咯噔一聲,伴隨著咯噔,天空隱隱一聲驚雷。
溫偉怔了一下,溫宣魚兩手交疊,也看向窗外,她臉色有些發白,似乎被嚇到了。
溫偉道:「無妨,冬日驚雷,要下雨了。」
涼風卷過,氣溫似乎陡然開始下降,溫宣魚:「阿娘說,冬日打雷,雷落雪。」她伸出手去,纖細蒼白的手心向上,讓風卷在她手心。
手指腹還有清晰的老繭,溫偉看著那雙手,眸色微微一閃。
這個四妹妹,在這府里,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但他自己卻是如此微茫——
~*
馬車剛剛到了溫府角門,天上果然就開始下雪,起先只是很小的,落在地上就化成了水,漸漸雪越來越大,在地上開始積累起來薄薄一層。
小令因溫偉同溫管家說是自己買下的倒也不算麻煩,溫管家看了溫宣魚一眼,並沒有為難反而在自己職權內行了個大方便,只驗明了身份籍契,兩下訂了活契,然後給了她一套婢女衣裳,回頭添在了送給老太太和大娘子過目的本月府邸新進人員中。
小令雖有些粗魯,但粗魯有粗魯的好處,當晚和桂媽媽去大廚房,就搶先領回來了荼蘼軒完完整整足量的份例。
桂媽媽笑說這還是小令從柔姨娘那邊那位大力氣的史媽媽手上得來的呢。
小令也不多說,她這個人粗中有細,且基本不和溫宣魚之外的人說話,連溫偉來了也是乾巴巴的問候,若問話就嗯嗯兩聲罷了。問了,小令便老老實實道:「孟大人說了,謹言慎行,不要和不相干的人多說話。」
溫宣魚笑起來糾正她,正常的問候往來並不算。
當夜雪下了一晚上,氣溫一下降了,到了第二日,到處一片銀裝,連小黑狗糰子都冷得縮在屋子裡不出門,只賴著在溫宣魚的腳下滾。
小令站在窗口哈氣,忽然想到什麼:「小姐,你說昨天那個傻子今天真的會去玉碾街上等小姐嗎?」溫宣魚本已忘了這事,想了一想,道:「應該不會去吧。」
這韓勝自詡風流,但到底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哪裡會因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做這麼蠢笨的事。
但她卻沒想到,這韓勝還真去了,他這人在美人的事情上從不覺得費功夫,在玉碾街下等了半個時辰,又在街邊塔樓的腰檐平坐等了一個時辰,仍然沒看到人。然後又不死心,讓小麼兒找了個臨近的布莊掌柜備置了幾樣上好的綾羅,親自去給玉碾街上那慕容鈞的外室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