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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5:30 作者: 青絲著墨
然後只是指尖一動,那蛇就像一段繩子一樣不動了。
然後有血湧出的聲音。
撲嗤一聲,就像是撕碎了碎布。
這時候孫大夫才終於打燃了火鐮。漸明漸暗的火光中,孟沛面色如常,鋒利堅韌,帶著薄薄戾氣,一縷碎發垂在他臉頰,帶著幾分莫辯的邪氣。
然後就在火鐮光中。
他彎下了腰。
席上少女纖細小巧的雙足如貝,他的目光毫無掩飾且坦然看過去,然後俯身伸出手去。
溫宣魚微微一呆,還在坐在那裡,一時懵懂,她沒想到孟沛竟然在這個時候會伸出手來,一時竟忘了收回腳。
他的距離如此近,近到他的氣息占據了周圍,將她裹挾住。
而下一刻,他微敞的袖口拂過她的足尖,像火舌一樣,她微微一動,就看見孟沛伸手提起了她旁邊那隻被長蛇驚嚇摔昏的老鼠。
他抬頭看她,那一雙微微笑著卻深不見底的眼睛看著她。
坦然的,自然的,卻又是不容置喙的。
就像是他本應如此。
「阿魚妹妹,有我在,不要怕。」
她看著那雙眼睛,忽的一個念頭湧上心頭,這個婚事,大概是真的不像是可以去想著退掉的樣子。
第9章 隱晦的喜悅在心尖和指尖蔓……
孫大夫將那蛇鼠收拾完畢,溫宣魚衣衫上上都沾了血,好在孫大娘還有兩套年輕時候做姑娘的壓底衣衫,忙去取了來。
她在裡面更衣,孟沛便退出房間等候,但這房間本是竹製的,門扉最下面,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正好露出一寸小小的腳踝。
赤足站在地上的少女,身上原本的裙裾軟軟垂下,堆在了地上,像春夜堆積的花蕊。
人影綽綽,窸窸窣窣的動靜中,少女穿好了衣服,墨黑長髮垂在肩上,一直到了腰間,落在十二幅裙擺上 ,她赤足推門走出來,腳步很慢,那一雙白玉似的雙足於是完全裹在了裙擺中。
她一手按著門扉,從裡面叫孫大娘:「大娘。」
抱臂而立的孟沛微微回眸,一身緋紅的豆蔻少女臉色是這樣白,卻又是這樣鮮明,她纖細的手指從柔軟的袖口伸出,蔥根一樣按在青竹門扉上,讓他的目光不由怔了一分。
她的聲音很小聲:「大娘,可有鞋。」
她的鞋方才來的路上不知道落到了哪裡去。
孫大娘聞言立刻去了房間,取出來一雙新做好的鞋子,穿上大了兩分:「怎麼樣?」大娘一邊問,一邊看了一眼,「好像寬了些。」
溫宣魚見孟沛還在,微收了腳,謝道:「很好的,謝謝大娘。」
孟沛出去了。
溫宣魚和孫大娘有一句沒一句閒聊,原來孫大夫本名孫醒,本洛陽城外世居,以婦科為擅長,但在一次妻妾爭寵的後宅紛爭中,孫大夫被寵妾誤導,誤了另一位待產的正室的時辰,又因為胎位不正,最後生下來孩子成了死胎,產婦也傷了身子,終身不能生育。大戶憤怒中將他告官入獄,在花盡家中財物打點換得流徙三千里的懲罰。
卻不料,那正室家中不忿,派人在途中暗殺,行至金淮郡的時候,幸得遇見了孟沛將他救下,後又暗將在商隊追隨而來的孫大娘接來,將二人在這蔚州邊地重鎮安置下來。
是以二人一直念叨著孟沛的恩義。
溫宣魚從聽到孫大夫名字就隱隱覺得耳熟。
聽到最後忽然心裡一驚,難道是……他?恍惚記得前世曾有一位名醫孫醒,尤擅婦科,曾因罪流放,後入宮侍奉,為天祐帝接生下唯一一個兒子。說起來,這位孫大夫也曾和她有一面之緣,那時她在侯府外宅,久無生育,世子曾請這位孫大夫進府一看。
孫大夫察覺她一直自服避子湯,便隱晦勸她此湯傷身。
溫宣魚只是沉默,最後求孫大夫可否守住秘密,不知孫大夫對世子說了什麼,那晚上世子進來,沉默了一會,將她耳邊的發撥到耳後,說:「無妨。」話里隱隱有安撫意味。
這曾經的一語之恩,讓她順利過了關。
孫大娘繼續道:「若不是小孟公子,我夫妻二人這把老骨頭早不知扔到了哪裡去,哪裡還能想著日後。聽得小孟公子提起,他家中有阿嬸待產,只盼到時我們能略盡綿力……」
溫宣魚心裡微微一動,若是有孫大夫在此,那麼屆時陳氏生產會少很多苦頭,說不定更不必因為大出血而傷身,更不會陷入困境最後到了賣田典當的地步。
她那舉家南遷的念頭一瞬動搖起來,時人安土重遷,舅舅已在這裡生根,又為她的緣故吃了不少苦頭,怎能再誆騙舅舅放棄這裡一切…… 只要她離開,這一場禍事的始作俑者不在了,那一切也會不同。
外間響起了長長短短的雞鳴,天色已經亮了。
早食簡單用了餺飥,一人一碗,撒了鮮綠的蔥花,清香撲鼻,兩人吃完便準備趁著日頭沒起來上路。
孫大夫又從後院的秘密地窖里取了些許備好的藥材出來,看著上面的封紙,都是新收購的。
這些現在看似尋常的藥材,隨便一份在年後開春的市場都能賣個大價。
溫宣魚見狀心裡微動,也不知孫大夫有多少存貨,她便道:「孫大夫,這些藥材看起來極好,若是可以還能多存些,我聽我鄰家阿兄說這藥材在南地有限,要是一打仗又要斷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