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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5:30 作者: 青絲著墨
    說罷,孫大娘已進來將半根更香放在一邊:「孟公子您有需要便叫一聲。」

    房間裡再度安靜下來,只剩一盞小小的油燈照出影子,燈芯草結出小小的燈花,偶爾嗶剝一聲。

    渾噩睡去的溫宣魚再度做了一個夢,這一次,她坐在院落中的胡床上,舅媽正在搗鼓院落角的缸蓮,舅舅在一旁說養兩隻蛙,夏天蚊子少。

    這是京都一些富戶喜歡的習慣,在缸蓮中養青蛙驅蚊。

    夢裡面舅媽說:「青蛙瘦,吃的少,不如換一個。」

    舅舅問:「換什麼?」

    森冷的院落中,月光落了一身。

    然後舅媽這時就緩緩向溫宣魚的方向轉過頭來。

    而那張臉,哪裡是她的舅母,分明就是嫡姐溫宣珠的模樣。

    然後,她看著溫宣珠森森一笑:「不如換她。」

    夢中的溫宣魚想要爬下胡床,卻覺得雙腿根本無法行動,她咬牙幾乎用盡全力。

    溫宣珠一邊向她的方向走來,一邊回頭道:「仲霖哥哥,你這次可要幫我。」

    然後,一聲枯枝踩斷的聲音,一個月白錦袍的男人自月門處邁過來,他一眼看到了她,那眼神熟悉又陌生,他緩緩向她伸出手……

    就在這一瞬間,溫宣魚猛然坐了起來。

    「不要!」

    她額上的帕子落下,一身冷汗,只覺寒意從脊背到了後頸,而身上的熱和喘不過氣的感覺全部都沒了。這不是她那個小院,不是的,這是哪裡?她惶惶然轉頭,便看見了旁邊關切的孟沛。

    「阿魚妹妹,可是做噩夢了?」

    溫宣魚滿頭的汗,神色怔怔,有些失魂落魄地點了點頭。

    孟沛遞過一杯溫度恰好的藥茶,看她顫著手捧著抿了一口,他不動聲色接過茶杯,問:「我看你情形不太好,可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人嗎?」

    溫宣魚下意識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個夢境太逼真了,和上一次一樣。

    她雙手收緊,將臉埋在了膝蓋上,努力讓自己靜默下來,但心仍舊像擂鼓一樣。

    他看著她。

    少女的長髮垂落下來,露出後頸一截白嫩的脖子,上面有細細的絨毛,纖細嬌軟的少女,像一顆可以輕易捏碎的蜜桃。

    「我……我夢到了一條蛇。」她悶悶說。

    他的手輕輕在她背上拍了一拍,寬厚的手掌,帶著克制到溫柔的力度。

    她沒有躲,僵硬的脊背隨著他的動作開始漸漸放鬆,她聽見他說。

    「沒事的,只是一場噩夢,醒了就好了。」

    前世,真的只是一場已經醒來的噩夢嗎?

    聽得裡面的動靜,孫大夫敲門進來,然後再為溫宣魚診脈,這回倒是徹底鬆了口氣:「虧得這一身汗,現在都發出來了。孟小姐,且洗把臉休息一會吧,我家老婆子備著水。日後可不能再由著太陽曬。」

    溫宣魚知是眼前人救了他,想起身下床道謝,腳下有些虛軟,孟沛伸手扶了她一下,他的手乾燥溫暖。

    孫大夫見狀笑:「小姑娘,孟公子是我救命恩人,老夫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謝。若真是要謝,謝謝你阿兄吧。」

    「小孟公子,不是我阿兄。」溫宣魚只能道。

    其實方才直到孫大夫給她用了針,緩解了強烈的頭疼,才不知不覺渾噩中睡了去。

    她知孫大夫是孟沛的熟人,自然是不應該騙他。

    孫大夫聞言有些意外看了溫宣魚一眼,笑道:「方才我看小孟公子一直在這守著,十分擔心,還以為你們是……」

    溫宣魚頓時有點窘,這下似乎更不好介紹了,怎麼覺得方才孫大夫有些故意的。她臉皮薄,耳尖頓時竄起一絲紅。

    察覺身旁人胸腔一聲悶笑,溫宣魚下意識抬頭,卻看孟沛正側身伸手取出那支計時的更香,神色如常,並沒有笑她的樣子,是她看錯了麼。

    這時孫大娘端著冒著熱氣的溫水進來,含笑看了孫大夫一眼,讓溫宣魚略微清理一下。

    此時寅時過半,溫宣魚收拾完是再也睡不著了。

    她手指無意識摸了摸指頭,臉頰微紅。

    孟沛和她記憶中的……好像不太一樣。

    合衣躺在席上,房間裡是淡淡艾草熏過的味道,沒有蚊蟲的嗡嗡聲,極為安靜。窗前照進來薄薄月光,房樑上隱隱約約似乎掛著長繩。

    鄉下人家錢都少,一般會將銅錢串成串掛在房樑上。

    溫宣魚也有一個小撲滿,裡面現在不過存了十文錢,對小孩子來說是筆不小的收入,但對現在溫宣魚來說,實在太少了。

    十文錢,而京都里一碗最普通的粉羹都要十五文錢。

    如果有足夠的錢。開春後藥材的瘋漲,要是現在提前準備一點,以十分之一的價格先準備好,舅母需要的時候也不會變得那麼艱難。舅舅也不會賣地了。

    胡思亂想中,溫宣魚忽覺得那房樑上的銅錢串似乎動了一下,開始她以為自己想錢想得眼花了,結果定神一看,那銅錢竟真的又動了一下,她身體一僵,正待仔細看去,就看見那樑上的「銅錢串」竟然一下滾了下來,隨著東西滾下來,還落下一隻唧唧叫的老鼠,這哪裡是什麼銅錢串,分明是一條蛇!!

    溫宣魚只是一瞬間,猛然尖叫起來,她伸手捂住耳朵,渾身顫抖。

    孫氏夫婦聽得聲音連忙起身,黑燈瞎火火鐮總也打不燃,而那隻蛇已經昂起了頭,就在這時,溫宣魚只覺一個身影從他們身後一步過來,下一秒一隻蒼白的手精準捏住了那條蛇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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