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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3:10 作者: 柔橈輕曼
    外面廊廡下的丫鬟只隱約聽見裡面的爭吵聲,揣揣不安的,都有些難受。

    燕屼站在床前許久許久,半晌後才道:「你好好休息吧,師父的屍首我會想法子運回來的。」他說罷,轉身退出,出去廊廡下,見丫鬟們噤若寒蟬的,他淡聲道:「照顧好你們主子,我還要去衙門一趟。」

    姜嫿心如刀割,就這樣怔怔坐在床榻待到晚上,外面丫鬟們進來過兩趟,問了兩聲,她不言不語,丫鬟們又悄聲退下。天色昏暗,珍珠端著一盞冰糖燕窩進來,「大奶奶,您吃些東西吧,這樣您如何受得住?」

    「不吃,你們退下去吧。」姜嫿輕聲說道,她的聲音又沙又啞,嗓子裡也乾燥疼痛的很。

    珍珠心疼的慌,繼續勸說,「大奶奶,您吃點吧。」

    姜嫿厲聲道:「下去!」

    珍珠嘆息一聲,端著燕窩悄悄退下。

    燕屼夜裡回來的時候,庭院裡靜悄悄的,只有廊廡下的燈籠散發微弱光芒,正屋裡黑壓壓一片,旁邊偏廳里倒是燃著燈,珍珠和翡翠還待在偏廳里守著,聽見姑爺回,急忙出去稟告道:「姑爺,您回了,可要用膳?」

    燕屼望著那黑壓壓的屋子道:「不必,大奶奶怎麼樣了?」

    珍珠嘆氣道:「大奶奶今兒什麼都沒吃,也不許奴婢們進去打擾,也一直沒出來過,姑爺快進去瞧瞧吧。」

    他聽得眉峰微皺,大步榻上台階,走到房檐下推開房門,裡面也是黑漆漆的,沒有半點聲響,他朝里走幾步從圓桌上摸到火摺子點燃油燈,提著油燈進到裡屋,將油燈擱在案几上,來到床榻邊才發現嫿嫿已經睡下,衣裳也未脫,髮髻是散開的,趴在被褥上,露出半邊臉頰,眼皮子有些腫,似察覺到燈光,還微微蹙了下眉。

    燕屼坐在床沿上,伸手撫過她的臉頰,把落在她面頰上的髮絲攏在耳後。半晌後,他去淨房梳洗,過來上床榻抱著姜嫿睡下。

    次日,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姜嫿醒來,有些恍惚,她正趴在一具溫熱的身體上,半撐起身子,入眼就是光裸結實的胸膛,她的意識瞬間回神,昨天發生的事情排山倒海一樣傾來,雙眸暗淡下去,翻身想要從燕屼身上下來,他是醒著的,握著她的腰身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姜嫿冷冰冰的道:「下去。」

    他的手撐在她身側兩遍,俯視她啞聲道:「師父的事情是我不好,你可消氣了?」他的確看出張神醫想要自盡,也未攔著,沒有別的什麼原因,他不過是想尊重師父的決定,何況他的身子已經油盡燈枯,師父連一次鞭刑都堅持不住的,右少卿和大理寺卿早就想動刑,那日根本躲不過去的,就算是嫿嫿求到皇后面前,也不可能立刻放人的,至少兩日後,那會兒師父怕已經不成人形。

    姜嫿偏過頭道:「我不想說這些事情,時辰不早,你快去大理寺吧。」

    燕屼盯著她看了許久,目光微沉,最後到底還是從她身上下來,扯過架子上的衣袍穿上,大步踏了出去。等他離開許久,她慢慢從床榻上坐起。

    勉強用過些早膳,姜嫿過去書房,一待就是一整日,夜裡她吃不下,早早的睡下。

    連續幾日都是如此,珍珠看著心疼,這樣下去身子都會垮掉,她讓阿大去姜宅找太太,有太太勸說,大奶奶或許能好些。阿大很快把許氏喊來,許氏瞧見姜嫿時都呆住,握著姜嫿的手心疼道:「嫿嫿這是怎麼了?幾日不見就憔悴成這樣。」

    姜嫿看著許氏,心裡更是疼的厲害,撲到許氏懷中哭道:「娘,師父死了。」

    第144章

    許氏微怔,神醫的事情姜家人都已經聽說, 當天神醫被押回京城時, 他們就想過來問問女婿,哪兒想到隔一天, 就傳出神醫畏罪自盡的消息來, 他們也懵掉, 最後到底是沒過來, 今日阿大那丫鬟上門尋她, 眼眶紅紅的,說是嫿嫿這幾日過的不好, 讓她來勸勸,她過來後見到嫿嫿這個樣子,也是心疼的慌。

    「嫿嫿快別哭了, 你師父要是知道你這般模樣,他肯定也難受的。」許氏都不知道神醫是嫿嫿的師父, 也是眼下才知曉的, 「嫿嫿別哭, 你師父被抓的事情我與你爹爹都不相信的, 神醫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他當初救下你父親, 甚至還救過姑爺的姨母,是個好人,不管如何,人死不能復生, 你要好好的,你師父在天之靈也會希望你好好的。」

    姜嫿還是抱著許氏哭的傷心,「娘,以後再也見不到師父,再也不能給師父盡孝,娘,我不想師父死的,為什麼。」為什麼她能救下所有人,卻救不了師父。

    許氏也聽的傷心,紅著眼眶說道:「嫿嫿別哭了,你這一哭,娘心裡也難受啊。」

    母女兩人抱頭痛哭,這一通發泄出來,姜嫿情緒好了許多,晚上有著許氏陪著,她就著兩道清淡小菜吃了碗栗米粥。許氏擔心她,就留在燕府陪伴女兒,過了兩日,燕屼不到晌午就回來,同姜嫿道:「師父的屍首我已經弄了出來,不能運回府里,我讓人送出城外,打算找個風水穴位埋葬他,你可要隨我一起出城送送他老人家。」

    姜嫿無聲的點點頭,過去跟許氏說了聲就隨燕屼出門。兩人坐著同一輛馬車,卻都不言語,她閉目假寐,滿腦子都是師父的事情,當初去青城山她跪了整整十日,師父才開門見她,語氣冷淡,師父他老人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想起往事,她有些想哭,卻不願在他面前落淚,生生忍住。

    馬車行了一個時辰終於出了城,城外就是連綿大山,燕屼帶著她朝著山里走去,山路崎嶇,她走的不太習慣,勉強跟著走了段路,腳疼,還累的滿頭大汗,走在前面的燕屼停下腳步,回頭朝她伸手,「走吧。」

    姜嫿望著那隻骨骼分明的大掌,又慢慢抬頭對上他的視線,他面上平淡,看不出喜怒,她搖搖頭,啞聲道:「不必,我能跟上的。」原以為他會轉頭就走,沒曾想他反而大步來到她面前,背對著她,半蹲下身子,雙手微微一覽,將她壓在自己背上,起身,背著她朝前走去。

    「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姜嫿掙扎兩下,他卻紋絲不動,她也不好在掙扎,慢慢老實下來,半趴在他結實的後背上,還有竄入鼻翼間熟悉的混合著筆墨的氣味,是他身上獨有的味道。

    這樣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地方,雜草叢生,還有高大的樹木,已經有幾人聚在那邊,正在地上挖著坑,旁邊放著一具棺木,姜嫿臉色發白,猛的撲了上去,跪在棺木,喃喃道:「師父……」

    燕屼跟著走過去,那正挖著坑的幾人回首喊道:「大人。」都是燕屼身邊信得過的護衛們。

    燕屼頷首,也不打擾姜嫿,過去拿把鐵鍬,也開始幫著挖起來。姜嫿跪在張景林的棺木面前許久才抖著手推開棺木的蓋子,他走的應該是很安詳的,至少面上看不出什麼痛苦,身上也被人打理過,換上乾淨的壽衣,她跪在師父面前久久不動,直到那邊已經挖好墳坑,燕屼過來道:「時辰差不多了,讓師父下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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