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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3:10 作者: 柔橈輕曼
燕屼望向姜嫿,她正躲在一邊,避開焦黑的屍體,仿佛有些害怕,他移回目光,慢慢道:「並無不妥當的地方,的確是這馬奴活該,害人害己,不過這耳罩房燒死一個人,想來以後就是個污穢地方,留著也是無用的,不如趁著現在奴僕都在,把剩餘的空架子也拆掉,岳父往後可以在另外一側建個耳罩房。」
姜清祿覺得女婿說的極有道理,立刻吩咐奴僕們道:「把這耳罩房剩餘的空架子都拆掉吧,夷為平地,真是晦氣,再去官府備個案,這事兒就算揭過。」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來,轉頭問盧師傅,「這馬廝在莊子上可是有個老母?」
盧師傅道:「回老爺的話,范立的確有個老母在莊子上。」
姜清祿沉默片刻,吩咐身邊的管家:「去莊子給范家老母一百兩銀子,往後讓她在莊子上養老就是,也是可憐。」聽聞這范老母就只有范立一個兒子,往後還不知如何。
第66章
天色漸亮, 微弱的晨光漸漸灑落大地,整個西園的面貌展露眾人眼前,西園雖是馬廄又是下人們住的地兒, 姜清祿當初建造也花費不少心裡, 四畔竹木青翠, 還在院牆角落種好幾顆橡樹, 如今植被依舊翠綠,那庭院中卻是亂糟糟一團,被燒的漆黑的耳罩房,空蕩蕩的,焦土, 灰燼摻雜著水, 一地狼藉。
姜清祿把事情都吩咐下去,粗壯勞力留下把耳罩房拆乾淨,剩餘的人也留下不少再旁邊幫忙,撮土清掃甚的。給莊子上的范家老母送銀票的事兒落在姚管家頭上,這位姚管家從年輕的時候跟的姜清祿,只管著老爺庫房, 跟隨老爺去莊子收租或幫著打理店鋪, 很是忠心,平日不過問後宅的事兒。
姚管家離開, 奴僕們也忙碌起來,手腳快些,估摸著晌午就能把這塊夷為平地。姜嫿站在垂花門旁, 有樹蔭遮擋住,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翡翠和阿大立在一旁陪伴她,阿大嘴裡還在嘀咕著:「這人被燒的黑漆漆的也是可憐,不過也是該,睡前都不知熄燈,幸好沒連累其他人,再者今日若是有些風,怕是整個宅子都要被燒掉,真真是慶幸。」
姜嫿不做聲,默默垂下眸子。
姜清祿身側的燕屼道:「岳父,我與嫿嫿就先回皎月院去,若有什麼事情,岳父儘管譴人尋女婿便是。」
姜清祿忙道:「沒什麼事情的,你與嫿嫿快些回去,明日就要啟程,看看還有什麼東西沒收拾妥當,你們去忙吧,若是困的慌,回去再歇歇。」
姜嫿聽見那邊的動靜,上前跟姜清祿告辭,夫妻兩人就朝著垂花門走去,姜嫿走在前頭,燕屼跟在她的身後,幾個丫鬟也默不作聲跟著,就這樣一路回去,在西園那邊對著熱烘烘的起火地兒,身上汗淋淋的,她不舒服,又想躲著燕屼,就跟珍珠道:「身上有些汗,珍珠,隨我到淨房伺候我梳洗吧。」
她先去到淨房,珍珠跟上,等著沐浴出來換身乾淨的衣裳,燕屼已經不在屋裡頭,姜嫿問立在旁邊的翡翠:「姑爺呢?」
翡翠忙道:「姑爺去庭院裡練拳腳去的,說姑娘若是沒歇好,再去歇會。」
姜嫿一夜沒休息,卻不困,一時半會睡不著,燒死范立她沒後悔過,那人該死,她只是擔心別的,只盼著她那個夫君莫要察覺出什麼來。至於范老婆子,她是沒放在心上,她心裡清楚范老婆子的脾性,她以兒子為重,若是知曉兒子被燒死,怕是也會瘋掉的。
還真給她猜中,姚管家拿著百兩銀子去郊外莊子上找到范家婆子,把銀子遞給她,與她說范立被燒死的事情,范老婆子一臉褶子的笑臉就沒了,還以為是聽錯:「姚管家,您,您說啥?」
姚管家嘆息一聲,把話重複一遍:「你家兒子昨兒夜裡喝的爛醉,睡時沒熄燈,夜裡不小心撞著油燈,把自己給活活燒死了,你也節哀吧。老爺心善,讓我送百兩銀子過來,還道讓你在莊子上養老,你兒的屍身老爺也讓送過來,說是讓你撿個地兒埋葬起來,往後逢年忌日,你也可以去看看的。」
照理說,這樣的奴才,還犯大錯,差點把宅子都給燒沒,老爺直接給裹個草蓆扔去亂葬崗都沒事的,偏老爺心善,還惦記著范家有個老婆子,要給老婆子體面。
范老婆子不可置信,「姚管家,可不能開這樣的玩笑的。」
姚管家道:「你可是覺得我閒的無事干?與你開這樣的玩笑,一會兒你兒的屍身就要被送過來,你自個去尋個地兒吧,那些人會幫你安葬你兒的。」說罷再也不管,轉身離去,直到姜家下人送來范立的屍身,范老婆子才驚覺她兒真的被燒死,嗷的一嗓子就嚎啕大哭起來,撲在那被蓆子裹著的屍身上不肯起來。
隨後人就有些瘋瘋癲癲的,還是莊子上的小管事幫著她安葬范立,范老婆子跪在墳頭兩眼失神,仿佛被勾去魂。小管事搖搖頭走掉,沒曾想到下午還不見范老婆子的人影,想著姚管事離開時讓他幫襯著范老婆子,小管事只能又跑去山頭去看,竟發現范老婆子一頭撞死在她兒的石碑上,頭破血流,早就斷了氣兒。
小管事兒嘆口氣,又不覺意外,這范老婆子整天在莊子上吹捧她兒多能幹,往後定能娶個主子身邊的丫鬟回來,到時候說不定就能了成個小管事。范老婆子家的老頭子死得早,她與范立孤兒寡母相依一輩子,要靠著兒子養老,哪裡就想到兒子犯下這等大錯,她一個人又如何活的下去。
這事情自然被小管事稟到主子面前的。
姜嫿用過晚膳,正坐在庭院裡的石凳上看幾個丫鬟們說說笑笑的,今日才把東西都收拾好,明日就要啟程去京,這一去不知後路如何,她都料不到,心中不禁迷茫,片刻鐘後,珍珠走來,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姑娘,聽莊子上的小管事兒過來說,范老婆子一頭撞在石碑上,已經沒氣了。」
姜嫿唔了聲,珍珠繼續道:「老爺已經讓人把范老婆子埋在她兒身邊了。」府中一天出兩條命案,也不由的讓人心裡慌慌的。姜嫿跟著道一聲可惜,也不說別的,只問:「姑爺還未回嗎?」
珍珠道:「還未,姑爺下午離開時說是知州大人知曉他明日離開,特意宴請姑爺,姑爺拒不了。」
姜嫿道:「我知曉了,你且下去吧,今日晚上不必伺候著,明日早些起來也好啟程了。」
晌午燕屼陪她用過午膳才出門的,不過兩人用膳時都未曾說話,他吃完只道一句讓她歇息就離開的。聽聞他夜裡回來的晚,姜嫿也不在意,早早回房梳洗就歇下,了卻心中一樁事情,她睡的格外安心,幾乎躺在錦衾上就睡熟。
姜家燒死奴僕的事兒很快傳到外面,謝妙玉聽聞此事,恨恨的跟姜映秋道:「怎麼不一把火把整個大房都給燒著,燒死那狼心狗肺的一家子。」
姜映秋自打與謝秉兼和離,人憔悴許多,最近才緩過來,得知女兒就要啟程去京城,今日特意過來沈府與女兒見上最後一面,她安撫女兒道:「莫要想那些有得沒得的事兒,我與你說,此趟去京你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得了姑爺的心,莫要再與他爭吵,娘是經過這些事情才覺得,女人家到底還是要軟一些,莫與自家男人掐尖要強的。姑爺去京城春闈殿試,這都半年的時間,皇上給進士們半月的休沐,他都不肯回來蘇州,可見是惱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