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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0:53:10 作者: 柔橈輕曼
    珍珠過來道,「姑娘,可要去歇息了?」

    姜嫿搖頭,「不必,你和珍珠去西次間守著吧,今夜不必在這裡守夜。」

    珍珠略遲疑,到底沒違抗主子的命令,喊了翡翠出去。

    姜嫿房中的地上鋪著金絲錦織珊瑚毯,她赤腳踩在上頭,細白軟嫩如同珍珠一樣小巧的腳趾,泛著嬌嫩的粉。慢慢行至妝奩前,取了面小小的銅鏡,回到貴妃榻旁,姜嫿靠在上頭的大迎枕上,拿著銅鏡照映,銅鏡里映出她嬌艷臉頰,雙瞳似剪水,眼眸流轉,顧盼生輝,她痴痴望著,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張神醫既答應救治姜清祿,姜嫿安心了些,夜裡能睡整覺,許氏得知丈夫是中毒,別的事情全部擱置下來,每日只守著丈夫。

    謹蘭院有娘親守著,姜嫿也算放心,讓珍珠把昨日買來的六個小丫鬟領來瞧瞧。

    兩個小些的丫鬟名彩兒,青青,身世可憐,姜嫿買她們下來暫時也沒打算讓她們在身邊伺候,留在外院做些掃灑的事兒。另外幾個,春蟬,年紀最長,擅繡活會梳頭。如意,芸枝,這兩丫鬟比較靈活。

    還餘下個丫鬟名阿大,力氣頗大,食量也大,買來時姜嫿還特意問過,這丫頭自幼被賣來買去,長到十四歲不知被經手幾道,都嫌她做事毛毛躁躁,下手重,這麼些年,唯一記得的只有自個的名字,據說是家中老大,鬧饑荒,又是個閨女,就被賣掉了。

    姜嫿倒不嫌棄,買她下來也沒打算讓她做細緻的活兒,留在身邊防身罷了。

    許是心裡的事落地,姜嫿得空時打算去集市一趟,她太久沒去過熱鬧的集市,有些念著,也想給家中幾個妹妹挑些禮物,她也覺自己該接受些人氣兒,否則滿心只余怨恨,她亦是不喜。

    只帶了珍珠和阿大兩人,阿大被喊來時滿臉震驚,原本以為買回來是要做勞力活兒的,哪兒想到被主子叫身邊近身伺候了。

    這丫鬟也比別的姑娘生的高壯,濃眉大眼,眼神卻很清亮。

    去到府外,馬車已備好,車夫和馬廝都在旁候著,車夫是個老把式,待在姜家上十載,駕車熟練,馬廝是個新面孔,於姜嫿來說卻不是,她瞥了眼那清秀馬廝,問道,「府中馬廝換人了?」

    第11章

    這清秀馬廝,姜嫿再熟悉不過,上輩子她的第二任丈夫范立,被姜映秋和謝妙玉陷害,被沈知言休妻,強行送去與這人成親,在西園住了好幾載,被著范家人辱罵,她記得太清楚,那種折磨與死心,以至於放火燒屋,皮焦肉爛,尖厲哭喊聲的那一刻,她反倒有種痛快淋漓的爽快感。

    才被送去西園時,她反抗過,去找沈知言,他避而不見,後來她才漸漸的醒悟,那件事情,他豈會不知自己是被冤枉,可卻是擺脫自己唯一的機會,他何樂而不為呢?

    珍珠道,「姑娘,是前些日子太太定下的,說是馬廄里劉家老兩口年歲漸長,怕吃不消這麼重的體力活,特意讓二老去莊子上養老,把著范家一家子叫回府上,前幾日才回來的。」

    范家是姜家家生子。

    姜嫿知道宅子裡不少奴僕都有問題,不是姜映秋在府中安插人,而是她娘原先不過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哪兒懂得後宅治理,爹爹又從不過問後宅的事兒,疏於管理,這些奴僕並沒有太忠心的想法,等著姜家落難,隨意收買一下就叛了變。

    姜嫿似笑非笑瞥了范立一眼。

    十四歲的少女嬌憨稚嫩,卻又有稍許的不同,面容嬌妍精緻,眸如秋水,眼波瀲灩,這樣眸光流轉的一瞥,范立只覺心如擂鼓,面紅耳赤,全身都滾燙起來,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他小心翼翼上前,俯身跪在馬車前,等著主子踩踏著他登上馬車。

    「不必,你起來吧,去拿個小杌子過來墊著就成。」聲音嬌嬌嫩嫩。

    她嫌踩了他,腳髒。

    范立激動起身,應了聲是,跑去一旁的耳房抱了個小杌子過來放下,立在一側望著主子輕提裙角,踩著杌子上去馬車,雖至始至終沒再看他一眼,他卻興奮難耐。

    靠在大紅雲錦迎枕上,姜嫿單手支頤半趴在紫檀木梅花朱漆小几上,透過珠簾縫隙看出去,熙攘的人群,熱鬧的集市,叫喊的商販,鮮活無比,她已經好久未曾嘗過這樣的熱鬧,乾枯暗沉的心思仿佛有潺潺溪水注入,漸漸靈活飽滿起來。

    阿大坐在馬車裡新奇的透著珠簾朝外看。

    珍珠在問,「姑娘,要去多寶閣嗎?」

    多寶閣是姜清祿開的一間鋪子,裡頭琳琅滿目的珍稀玩意,各色珠寶玉石,明珠翡翠,名貴字畫,絕跡孤本,硯台筆墨,應有盡有。姜嫿道,「不用,先再集市上逛逛吧,妹妹們也不缺這種稀罕玩意,我找些別的送她們。」

    馬車在集市上慢慢轉悠起來,姜嫿也難得享受這種光景,搖搖晃晃亦有些昏昏欲睡,馬車卻突然咯吱一聲停住,馬兒嘶叫揚蹄,馬車重重抖了一下,姜嫿被磕撞在窗上,阿大急忙把人扶起,「姑娘,沒事吧。」

    姜嫿扶著窗沿搖頭,「沒事,外頭怎麼回事?」

    珍珠掀開珠簾,「盧師傅,這是怎麼了?姑娘都給撞著了。」

    趕車的盧師傅道,「姑娘,前面突然衝出來一個老婦……」

    「下去瞧瞧吧。」

    珍珠和阿大跳下馬車,扶著姜嫿下來,周圍已有人圍上來,見地上撲倒一位老婦人,「這誰家的馬車撞人了?」

    盧師傅急道,「不是,是這婦人自個兒衝出來的。」

    姜嫿上前將地上老婦扶起,「嬤嬤,您沒事吧。」這才瞧清楚,這婦人頭髮雖已全部花白,面上看著卻不過四十來歲的模樣,面色枯黃,皮膚乾裂,懷中緊緊抱著一個黑色瓦罐,她人雖摔著,卻把這東西緊緊護在懷裡,應該是磕到手肘和膝蓋了,婦人的手和腿都在抖。

    「我,我無礙。」婦人抱著東西便想離開。

    周遭有人起鬨,「這馬車上頭還鑲著玉石呢,定然有錢,嬤嬤,既是這馬車撞了你,你快些找這姑娘賠些銀錢啊。」

    婦人抱緊東西搖頭,「不,不是這姑娘的馬車撞的,是幾個乞兒想搶我東西,將我推出來的。」

    姜嫿回頭望去,才在巷子裡瞧見幾個躲躲閃閃的乞兒,見這婦人如此說,立刻轟散開,消失無蹤。

    「嬤嬤,您流血了。」阿大驚道。

    聽見阿大的聲音,姜嫿回頭,見這婦人手肘和膝上的衣物滲透出不少血跡,她道,「嬤嬤,您隨我一塊去前面的藥堂里包紮下吧。」

    婦人縮著身子搖頭,「不,不去,我還要給阿屼送吃食,不然就涼了。」說著掙脫了姜嫿的手想朝前走。

    姜嫿柔聲勸道,「嬤嬤,不如您坐這馬車去給阿屼送吃食,很快就能到的,還能讓阿屼吃的熱食,等著給阿屼送了吃食,我在將您送去藥堂包紮傷口可好?」

    「馬車很快嗎?」婦人仰著頭問。

    姜嫿猜這婦人神志應當有些問題,只溫聲哄著,「可快了,送過去時吃食還是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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